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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被分食殆尽,骨骼在咀嚼声中碎裂。
如今,他在地狱尽头睁开眼,回到了噩梦开始前的第四十天。
这一次,复仇是唯一的祷告。
剧痛。
是意识被寸寸撕裂,是灵魂被放在寒冰与烈焰的交界处反复炙烤。
陈默最后的感知,沉溺于一种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崩解之中。冰冷、饥饿、以及那蚀骨焚心的背叛之恨,交织成他生命最后的、血色的休止符。
他清晰地“听”到——不,是灵魂的残片“看到”——那些曾被他施以援手的邻居,喉咙里滚动的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野兽般贪婪的嘶吼与咀嚼。
“腿肉!妈的……这条腿肉是我的!”
“心肝!别抢!老子要尝尝这小白脸的心肝是什么滋味!”
“多亏了小曼……要不是她骗开门……嘿嘿,这细皮嫩肉的大学生,口感就是不一样……”
小曼……王曼!
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猛地捅进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那个他宁愿饿到胃部抽搐、也要省下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去供养的女人;那个在末世降临前夜,还假意依偎在他怀里,说着“默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女人。
就是她,用那精心伪装的、梨花带雨的恐惧,骗他亲手打开了那扇象征着最后生机的安全屋门栓。
然后,地狱洞开。
他“感觉”自己的右臂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撕扯而下,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冰冷墙壁上的“啪嗒”声,诡异得清晰。视线迅速被粘稠的猩红覆盖,最后映入他逐渐模糊眼帘的,是窗外那永无止境的、如同亡灵哀嚎的暴风雪,以及被冻成诡异蓝黑色的、如同巨大墓志铭的天空。
恨!
滔天之恨!
不甘心!凭什么?!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
我陈默对天发誓,定要你们……血债血偿!一个都别想逃!
“轰——”
意识的最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极致冰冷的湮灭。
……
嘶——
猛地,陈默像是溺水万年终于冲破冰层,整个人从床榻上狠狠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战鼓,几乎要震碎他的肋骨。
汗出如浆,瞬间浸透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廉价纯棉睡衣。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瞳孔因极致的恐惧与巨大的震惊,收缩如针尖。
光?
温暖的,金黄色的,带着尘埃在跳舞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顽强的钻进来,在空气中投下几道斑驳而温暖的光柱。
窗外,传来小区保洁阿姨用竹扫帚清扫地面的、富有节奏的“沙沙”声,更远处,是城市早高峰那隐约却充满生命力的车流嗡鸣。
安静。平和。温暖。
没有那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严寒。
没有那绝望到令人发疯的哀嚎与嘶吼。
没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血腥、腐烂与排泄物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陈默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
手……还在。
十指修长,虽然因长期敲击代麻而带着薄茧,但皮肤完好,指节分明,充满了力量。
他颤抖着,用这双完整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脖颈、胸膛、手臂……指尖传来的,是温热的、富有弹性的、鲜活生命的触感!
没有伤口!没有撕裂!没有那被啃噬后裸露在外的森白骨头!
这不是梦!那被分食、被咀嚼、骨骼碎裂的剧痛,真实得刻入灵魂!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床头柜上那个黑色的电子日历——
【8月15日,上午7:30】
旁边,老旧智能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是一条运营商发来的,提醒套餐内流量即将耗尽的垃圾短信。
日期……没错!
他记得清清楚楚,末世的开端,就是从那场连续下了四十天,引发全球性洪涝与气候链式崩溃的超级暴雨开始!
而现在,距离那场毁灭一切的灾难降临,正好还有——整整40天!
他重生了!
他真的从那个冰冷、绝望、人吃人的地狱最深处,爬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先是低沉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和灵魂裂缝中一起挤出来的笑声,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随即,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却扭曲成了无法抑制的、如同野兽哀鸣般的哭腔。
眼泪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不是软弱,而是劫后余生、仇恨与希望猛烈碰撞下的极致情绪爆炸。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那清晰的疼痛来最后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咸涩的泪水混着冰凉的汗水淌进嘴角,他却从中尝到了一丝……名为“希望”的,甘甜而残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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