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大一时参加的天文观测活动,在郊区山上一整夜盯着望远镜,记录星系的光谱。那时候她对宇宙尺度的宏大着迷,现在却对生命系统的微观复杂着迷。也许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试图理解复杂性的不同表现形式。
兰蕙斋410室,凌晨两点半。
石研悄悄推开宿舍门,尽量不发出声响。但门轴的轻微吱呀声还是惊醒了浅睡的胡璃。
“回来了?”胡璃的声音在黑暗中很轻。
“嗯。”石研低声回应,“秦飒在准备新系列的草图,我拍了一些过程。”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铺,床架发出细微的呻吟声。宿舍里重新安静下来,但胡璃已经清醒了。
她没有开灯,只是躺在黑暗中,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凌鸢和沈清冰早就睡了——她们今天在工坊忙了一整天,为新系列的设计方案争论、修改、再争论,最后达成了某种妥协。
胡璃自己的论文修改稿已经提交一周了,还没有收到编辑的最终确认。等待的感觉很微妙——不是焦虑,而是一种悬置状态,既不能继续修改,又不能完全放下。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外。凌晨时分的校园格外安静,连风声都显得清晰。远处的路灯在窗帘缝隙中透进一线微弱的光。
她想起乔雀此刻可能在五楼的宿舍里,也在深夜工作。乔雀最近在修复一批出土的竹简残片,那些文字极其模糊,需要用多光谱成像技术才能勉强辨认。工作进展缓慢,有时一晚上只能确认几个字,但乔雀似乎很享受这种缓慢——她说:“每一个被重新认出的字,都像让一个沉默的声音重新说话。”
想到这里,胡璃突然理解了等待的意义。也许学术工作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在黑暗中摸索,偶尔有微光照亮一小片区域,然后继续在黑暗中前进。重要的不是一直有光,而是相信前方总有值得照亮的东西。
凌晨三点,清心苑茶馆早已打烊,但二楼的一个包厢里还亮着灯。
苏墨月面前摊着采访笔记、录音转录稿、背景资料,还有一篇刚写完的草稿。这是她实习的第四篇报道,关于一个即将被拆迁的老社区里的手工艺传承人。
文章已经写了三稿,但她仍不满意。问题不是事实或结构——那些都很扎实——而是语调。她试图在客观报道和人文关怀之间找到平衡点,但总感觉要么太冷,要么太煽情。
她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城市已经进入最深的睡眠时刻,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驶过的夜班车。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邱枫发来的消息:“还在改稿?”
苏墨月回复:“嗯。卡在语调上。”
“读出来听听?”
苏墨月犹豫了一下,然后按下录音键,轻声朗读了文章中最关键的一段。发送。
几分钟后,邱枫回复:“问题不在语调,在视角。你站在‘观察者’位置,但这个故事需要‘见证者’视角。不是‘他们’的故事,是‘我们’时代正在消失的某种东西。”
这个点评很尖锐,但切中要害。苏墨月重新读自己的文字,确实感觉到一种距离感——她记录了事实,描述了场景,引用了对话,但缺少一种更深层的连接。
她删除整段,重新开始。这次不再试图“报道”,而是尝试“讲述”——把那些手工艺人的工作,那些工具的触感,那些材料的质地,那些传承的断裂,用更具体、更感官的语言呈现出来。
写着写着,她突然想起秦飒的雕塑。那些作品也不是在“说明”什么,而是在“呈现”材质与形态的对话。也许好文章也是这样:不是解释,而是呈现,让读者自己感受其中的重量。
凌晨四点,新版本完成。她通读一遍,这次感觉对了——文字沉静但有力,细节丰富但不琐碎,情感克制但有温度。
她保存文档,关掉电脑。包厢里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黎明前的时刻,天空呈现出一种深蓝到浅灰的渐变,像某种缓慢的呼吸。
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靠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变化。城市开始苏醒——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车的引擎声,某个早餐店卷帘门拉起的声音,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已入睡或尚未醒来的时刻,她完成了一篇可能被很多人阅读的文章。这是一种奇特的连接:在寂静中工作,为了在喧嚣中被听见。
秦飒的工作室里,凌晨四点半。
她并没有在工作,而是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面前的小桌上摊着新系列的草图,但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纸上。
新系列的主题是“修复”,但具体形式还在摸索中。她想探索的不是完美的复原,而是破损与修补之间的张力,是痕迹的保留与意义的转换,是脆弱性与韧性的共存。
石研今晚拍摄的那些过程照片还留在相机里——秦飒在尝试用不同材料修补同一件破损的陶器:金缮、树脂填补、环氧黏合、甚至是故意暴露的金属铆钉。每种方法都留下不同的痕迹,讲述不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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