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的阿杰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重新把眼睛凑到望远镜目镜上,调整焦距,嘴里还嘟囔着,“鸟毛都看不到一根……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望远镜清晰的视野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疯狂奔跑的身影:腰间胡乱缠着一块黄色的布。
在狂风中几乎兜不住什么,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拼命蹬踏,溅起浑浊的水花。
后面不远处,一个壮硕如熊的男人,手里高高举着一把反射着路灯寒光的长条状物体——像刀!正穷追不舍!
“我……我日他仙人板板!”阿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胡子都跟着抖了三抖,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刚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只剩下猎奇般的狂喜。
“真……真他妈是遛鸟!还是竞技型的。
后面还他妈有个拿刀的!追……追杀?”
“快快快,手机,手机掏出来,录下来。”高瘦那个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手忙脚乱地去掏口袋里的手机,因为过于兴奋,手指都在哆嗦。
“这他妈百年难遇啊,快,发群里,发朋友圈,绝对炸了!”
两人瞬间忘了什么星空银河,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到这场突如其来的、荒诞又惊悚的“午夜狂奔”上。
冰冷的镜头,贪婪地汲取着下方的镜头——下方雨幕中那两个一追一逃的身影。
林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肺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拉扯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
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腰间的T恤早已被雨水彻底浸透,冰冷沉重地往下坠,每一步奔跑都带来尴尬而致命的牵绊。
身后的脚步声和咆哮声如同催命的丧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呼……呼……狗日的……给老子……站住!”
吕强的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锣,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刀子破开雨幕的呼啸声仿佛就在林发耳边响起。
前方,盘山公路一个急弯的尽头,黑黢黢的山影骤然断开——是悬崖,没有护栏,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虚空。
天上的雨点密密麻麻的往下面坠去,冰冷的山风裹挟着更大的雨点,从悬崖下方猛扑上来,似乎是要邀请林发一起投入它的怀抱。
狂风吹得林发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下去!
他被逼到了绝路!
林发猛地刹住脚步,碎石被踢飞,咕噜噜滚下悬崖,瞬间被黑暗吞噬,连个回音都没有。
他转过身弯腰扶着腿,背对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胸膛剧烈起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惨白的脸颊往下淌。
面前,是吕强喘着气,如堵墙般渐渐逼近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把举着、在昏黄路灯下闪烁着致命寒光的斩骨刀。
刀刃上,冰冷的雨水汇聚成线,滴落下来,砸在湿漉漉的路面上。
“兄……兄弟,吕哥,听……听我说。
这是个误会啊,生活这么绚丽,又何必纠结那一缕呢。”
林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最后的挣扎。
“并且我就只是个送外卖的,真的,千真万确,我没做其他事。”
他胡乱地指着自己腰间那块湿透的、印着“闪电速达”的黄布,logo在昏暗光线下勉强可辨。
“我……我把外卖送到门口,按了门铃,是你……是你老婆开的门。”林发语速飞快,试图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
眼睛死死盯着吕强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眼睛。
“她说她家的锁坏了,打不开,急得要命,我寻思着我以前干过几天开锁的副业,有点手艺就想着帮个忙,助人为乐嘛。
学雷锋做好事啊,吕哥!”
他看到吕强握刀的手臂肌肉猛地绷紧,刀锋在雨中似乎又扬起了一寸,眼中的血色更浓了。
林发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不敢停,只能硬着头皮,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后半截:
“结果,结果我刚掏出工具,她‘哗啦’一下就把自己衣领子扯开了。”林发的声音带着点尴尬。
,“她说不是门锁坏了,是她的‘心锁’坏了,她心里难受,堵得慌,非要我帮她‘通一通’,开导开导她,我他妈是送外卖的啊,我也很为难啊吕哥,我是被迫的啊,你要相信我啊。”
“心锁坏了……通一通?”吕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彻底扭曲了,额头、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疯狂地跳动着。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东西彻底崩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狂暴和屈辱!
“通你马了个逼…!”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盖过了风雨声!
吕强像一头彻底失去控制的凶兽,根本不再听任何解释,双手紧握刀柄,朝着悬崖边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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