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高找到儿子的时候,儿子的双腿已经冻得黢青,头还是套在棉裤里不敢出来。
银兰和金兰揍完他,出了一口恶气,临走,银兰说:“不许动!动就揍死你!”
他果然没动,一直等吴玉高在屋里吹完大牛才来解救他。
“是谁干的?给我出来!”
“媳妇,是媳妇!”
“她叫什么名字?”
傻子摇头。
他见了哪个大姑娘都只会叫媳妇。
这么傻,显然是问不出名字了。吴玉高只好领着儿子往回走,趁着不黑天,他要骑车带着儿子回家过年。
平白吃了个哑巴亏,他是不会算完的。
魏家俊看完了热闹,好笑到不行。这俩姐妹,都这么大了,还真调皮。
金兰和银兰惹完事也不回家,反正都吃了大半饱了也不饿,就挨家挨户串门去。
难得过年休息,那就好好休息一下。
金兰平时最讨厌银兰了,没想到这次却解了心头恨,心里畅快极了。就连魏家俊一直跟着她们,她都没有反感。
“魏大夫,你说我报考中专可以吗?我想上医专。”
“当然可以了,前提是,你升学考试必须在全县前一百名才有把握。我当时是全县考试第十二名,才上的医专。”
“哦?医专里面环境条件好吧?”
“那学校,是新建的,干净又卫生。你一进校,立马感觉自己高尚了许多。再说了,考上中专的人,就是吃国家饭的人了,户口得迁到城里去。从此脱离农村繁重的劳动,感觉不要太美妙!”
听着两个人的谈话,不知怎的,金兰的心里酸酸的。他们是文化与知识的交流,而她,插不上言。
这一年,是1980年。
大年初一,正式进入八十年代。放完开门鞭,拜年就开始了。
大街小巷里都是人。
前些日子下的雪已经融化了,街道上干干净净的,就有很多人拜完年后,找个小墙根一蹲,开始下棋。
他们所下的棋千奇百怪,年长的玩类似围棋的叫安六,青少年玩的是大炮轰小兵、赶北京,小孩子玩憋死牛。
棋子大同小异,除了树枝就是石子。
每个年龄段的人都在这一天闲下来,自己找乐趣。
妇女们拜完年后,回家得做饭。姑娘们聚在一起闲聊、唱红歌。小女孩踢毽子、打瓦、跳房子。
老赵家的六个女儿全部穿上了新褂子。红色碎花棉布,套在棉袄上,又好看又暖和。
二十七赶完年集那天,找到盼娣后,金兰第一时间就去大队缝纫组去量了各个妹妹的身高体长。
四十二尺布,她、银兰、玉兰,每个人用了六尺半,铃兰、招娣、盼娣,每个人用了五尺,做的大一点没关系,孩子们长得快,就不用年年做新衣服了。
总共用去34.5尺。
金兰拿起尺子量剩下的布,还剩七尺。果然,那个营业员不地道,居然少了半尺布。
她在家里就刻算好了,要是她们用七尺的话,就不够娘的了,有些屈材。所以用了六尺半,就给娘省下来一个褂子。
金兰自然是不能去找营业员秋后算账的,只把她这行为暗暗记在心里。
剩下的七尺正好够给娘做个花褂子的。但娘穿的是大襟褂子,布显然是不够的。金兰就让缝纫组的姐妹尽着大了做,做成对襟的。
要是娘穿不上,她就穿。
缝纫组的姐妹说,每件衣服得三毛钱。过年了,家家都或多或少的有做的新衣服,必须加点儿价格,她们才能加班。
金兰是知道缝纫组的,她们接到的活多时,会把衣服下放给村里有缝纫机的,让他们赚点儿加工费。
金兰都想买一台缝纫机接私活的,一天的加工费比她们干一天的石匠强多了,而且还不那么累。
但家里没钱,这个梦想只好作罢。
金兰用卖地榆根剩下的钱支付了2元。
缝纫组长说,有小孩子的,那一毛算是让的。
昨天晚上,金兰去拿的衣服,回家后,妹妹们都很兴奋,纷纷试褂子。
小五小六更是离谱,穿了一晚上,愣是没脱。早上起来,褂子上一把皱折。
桂芬看着一屋子的花团锦簇,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金兰顺势把最大那件递给她。
桂芬眼睛瞬间瞪大,这里还有她的衣服?
桂芬的眼眶红了。
她不记得上次做新衣服是哪一年。好像……还是生三妮那年。
桂芬颤抖着双手接过衣服,但她不好意思穿。
她从没穿过新式样的对襟褂子。这红色,她穿在身上也忒嫩了点儿。
金兰就给她想办法。
金兰从颜料瓶里倒一点靛蓝在洗手盆里,倒上热水化开,然后把衣服放进去搅了搅,红色衣服立刻变成蓝色调的了。
魏家俊看到金兰穿着崭新的红褂子来了,眼前一亮。和她一起走着的,有歪嘴子家的大闺女大嫚,还有大队书记赵抗战的闺女小琴和二丫等几个女青年。
魏家俊扎住自行车喊他们,“喂!你们去公社看大戏吗?有唱戏的。听说有京剧沙家浜和红灯记,还有吕剧小姑贤和李二嫂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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