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晨光刚透过窗棂,在案上洒下一片细碎的金斑,林砚正低头核对《前朝食货志》中一组盐铁税数据,指尖刚蘸了墨要批注,就见一个身着青灰吏服的身影快步穿过回廊,停在他案前。“林庶吉士,” 吏员双手捧着一卷素色笺纸,语气恭敬却难掩眼底的好奇,目光在林砚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户部尚书王大人传召,请您即刻随下官前往户部衙署。”
林砚心中微动,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指尖轻轻拂过案上未写完的批注,起身时顺手理了理青色官服的衣角 —— 衣摆处昨晚不慎沾了点墨渍,他特意用清水轻揉过,此刻虽不明显,却仍怕失了仪。“有劳吏员兄带路。” 他拱手道,目光扫过廊下仍在低声讨论典籍的同僚,张修远正好抬头望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林砚只微微颔首,便跟着吏员走出了翰林院。
宫道上的青砖被晨光晒得温热,两侧的古柏枝叶繁茂,投下浓密的树荫。往来的官员大多身着各色官袍,步履匆匆,有的捧着卷宗低声商议,有的则忙着向路过的上司行礼。走到金水桥边时,恰好遇到一队运送粮册的户部小吏,肩上的担子压得他们脚步微沉,粮册封面的 “江南漕运” 四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这是每月要呈给王大人核对的漕运账册,” 身旁的吏员见林砚目光落在粮册上,顺口解释道,“王大人管着天下钱粮,每日要过目的账册能堆半人高,极少亲自召翰林院的庶吉士过去。”
林砚听着,心中的猜测又深了几分 —— 王晏既是恩科主考官,又是掌管国家财政的重臣,若只是寻常问询,断不会如此郑重。穿过两道朱红宫门,便到了户部衙署前,这座灰瓦红墙的建筑比翰林院更显肃穆,门口的石狮子昂首挺胸,檐下悬挂的 “户部” 匾额漆色厚重,往来官员皆敛声屏气,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吏员引着林砚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间雅致的书房外,轻轻叩了叩门:“大人,林庶吉士到了。” 屋内传来一声沉稳的 “进”,林砚推门而入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混杂着案头陈年普洱的醇厚气息。
书房不大,却收拾得整洁有序。正面墙悬挂着一幅颜体 “居安思危” 匾额,墨迹苍劲,右下角钤着王晏的私印;案上堆满了泛黄的账册与卷宗,最上面一本摊开着,页边用朱笔圈出了几处疑问,旁边放着一方磨得光滑的端砚,砚台里还残留着未干的墨痕;窗边的小几上摆着一壶温着的茶,水汽袅袅,显然王晏早已在此等候。
“下官林砚,参见王大人。” 林砚快步上前,躬身行礼,目光稳稳落在身前的青砖上,不敢有丝毫偏移。
王晏放下手中的账册,指尖在案沿轻轻敲了两下,目光落在林砚身上 —— 眼前的年轻人身着青色庶吉士袍,身姿挺拔如松,虽低着头,却能看出眉宇间的沉静,没有一般新晋官员见了重臣的局促。“不必多礼,坐吧。” 王晏指了指案前的梨花木椅,声音里带着几分审视,“听闻前日你在茶馆与吏部李默、翰林院张修远议事时,提出要优化盐铁专卖制度?”
林砚心中一凛,果然是为了盐铁之事。他端正坐姿,双手放在膝上,从容答道:“回大人,下官确有此想。现行盐铁专营全由官营机构把控,下官查考前朝典籍时发现,官营作坊多有拖沓之弊 —— 去年江南盐场本应秋季交货的海盐,因工匠怠工延误了两月,导致淮扬一带盐价暴涨;且官营环节繁杂,从开采到销售要经过州府、转运司、盐铁司三道手,每道环节都有官吏克扣,去年户部核查时,发现仅两淮盐铁司就有三成税银被截留。”
王晏抚着颌下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指尖从案上一本《盐铁考》上划过:“你在恩科策论里写‘盐铁专营市场化’,当时阅卷时我便觉得此想法有新意,只是太过笼统。今日召你,就是要听你细说,这‘市场化’该如何落地?”
“下官以为,市场化并非彻底放开经营,而是‘朝廷掌权,商户协营’。” 林砚向前微倾身体,语气愈发坚定,“具体而言,朝廷仍握有三大权:一是开采权,盐矿、铁矿的开采需朝廷颁发牌照,严禁私采;二是定价权,朝廷根据各地成本与民生情况设定指导价,允许上下浮动不超过一成;三是监管权,专门设盐铁监管司,负责商户资质审核与日常巡查。”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其中一页递过去:“这是下官去年随镇北商号南下时,记录的商号盐铁管理法子。您看,商号在青州的盐分号,就是由朝廷授权经营,所有盐引都需加盖监管司印鉴,每月将销售数据上报;他们还在各地设了验盐点,百姓若买到劣质盐,可凭票退换 —— 去年青州盐价不仅比周边低了五分,商号还向朝廷缴了比往年多两成的税。盐铁专营若推行此法,既能借商户的灵活弥补官营之弊,又能通过监管堵上贪腐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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