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镇蜷伏在连绵山峦的怀抱里,像一枚被遗忘的纽扣,灰扑扑的,沾着晨露与暮霭。时值夏末,天气却反常地闷热,黏腻的风裹着泥土和腐草的气息,钻进行人的衣领,惹得心头一阵烦躁。镇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蔫头耷脑,知了的叫声也有气无力,拖得长长的,更添了几分窒闷。
镇上的老人聚在树荫下,摇着蒲扇,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天气,邪性哩,”一个豁牙的老头嘟囔着,“瞅着要下雨,可这雨就是憋着不下,天象不对头。”
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汗衫的老者,眯着眼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脊,低声道:“何止天象,地气也不安生。昨夜里我家那口老井,咕咚咕咚冒了半宿泡,浑得很。”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近日的怪事:谁家养的鸡无缘无故炸了窝,谁家小孩夜夜啼哭不止,后山那片野林子夜里总传来呜呜咽咽的怪响。人心惶惶,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沉沉地压在这小镇的上空。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哧溜一下从大人们身边钻过,朝着镇子西头跑去。那是林老六家的娃,叫天缘,约莫八九岁年纪,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能把人看透似的。
林天缘没理会身后的议论,他一口气跑出镇子,来到西边河滩那片乱石堆。这里平时少有人来,石头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野草。他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仔细地扫视着周围。
空气里的窒闷感在这里似乎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不太舒服的腥气。别的孩子或许只觉得这里阴凉,但林天缘却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丝丝极淡的、灰黑色的“气”,正从某些石缝里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纠缠盘旋,让周围的景象看起来都有些微微扭曲。他知道,就是这些东西,让靠近的活物感到不安。
他蹲下身,捡起几块石子,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摆成某种特定的形状,堵在几处逸散黑气最明显的石缝口。说来也怪,那几缕黑气碰到他摆的石子,似乎滞涩了一下,逸散的速度明显慢了些。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子,你这垒石阻煞的路数,跟谁学的?”
林天缘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灰布长衫、头发胡子花白杂乱的老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老头身形干瘦,背微微佝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摆弄的石子。
这老头镇上的人都认识,是个外来的算命先生,姓秦,平时寡言少语,在镇尾租了间破屋栖身,偶尔给人算个卦、写个符帖,换点吃食,都说他有点本事,但也有人说他神神叨叨,不太靠谱。
林天缘眨眨眼,没直接回答,反而指着石缝说:“秦爷爷,你看,这里的‘气’不对劲,让人憋得慌。我想让它们别乱跑。”
秦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林天缘摆的石子方位,又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空气中那微不可查的气流变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能看见这里的‘气’?”秦先生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林天缘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清,就是感觉那里灰蒙蒙的,让人不舒服。”
秦先生沉默了,他打量着眼前这个黑瘦的孩子,目光变得复杂。良久,他叹了口气:“天生灵觉,是块好料子,可惜……埋没在这乡野之地了。”
他蹲下身,指着石子摆放的位置,耐心道:“你用意是好的,但法子糙了点。阻煞不是简单堵住就行,堵不如疏,导不如化。你看,若将这个方位的石子向左移三寸,借那边阳石的余气,再引一丝河风过来,不仅能阻,还能慢慢消解……”
秦先生寥寥数语,却让林天缘听得入了迷,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似懂非懂,但感觉老头说的极有道理。
就在这时,镇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惶急的呼叫:“不好啦!六婶子又厥过去了!快来人啊!”
林天缘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六婶子,就是他娘!他爹死得早,娘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近来却不知染了什么怪病,时常心口绞痛,昏厥不醒,请了镇上的郎中看了几次,药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反而日渐憔悴。
他再也顾不上听讲,拔腿就往家跑。
秦先生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那乱石堆隐隐弥漫的灰黑煞气,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地脉微动,煞气逸散,侵扰阳宅……这病,怕是没那么简单。”他略一沉吟,也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林家的矮屋前已经围了不少乡邻,屋里传来妇人压抑的哭泣和男人焦急的商议声。林天缘挤进人群,冲进屋内,只见母亲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双目紧闭,牙关咬紧,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娘!娘!”林天缘扑到床边,带着哭腔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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