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气氛比昨夜的火油还要凝重。
来的只有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穿着普通的绸缎褂子,手里盘着两颗铁胆,眼神阴鸷,像是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他身后站着两个劲装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如电,显然都是好手,比昨晚豁牙李那帮人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老掌柜和伙计们远远站着,大气不敢出。柳乘风的手按在剑柄上,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林逸缓步从后院走出,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精瘦汉子身上:“几位,是来吃面,还是来寻仇?”
精瘦汉子上下打量着林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眼前这年轻人,面对他们这三个明显来者不善的江湖人,竟能如此镇定,这份气度,绝非一个普通赘婿能有。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算是笑意的表情,声音沙哑:“林公子,好手段。鄙人黑狼帮,刑堂,冯奎。”
刑堂!负责帮内刑罚、追杀叛徒的刽子手!柳乘风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下的剑柄握得更紧。
“冯堂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林逸仿佛没听到那名号背后的血腥味,自顾自地在一张桌子旁坐下,甚至还示意对方也坐。
冯奎眼底的讶色更浓,他挥挥手,让身后两人留在原地,自己则在林逸对面坐下,铁胆在手中咔哒作响。
“指教不敢当。只是帮里几个不开眼的东西,昨夜在贵宝地失了手,还惊扰了林公子。贺帮主得知后,很是过意不去,特命冯某前来,给林公子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客气,但背后的试探意味十足。林逸心中冷笑,交代是假,探听虚实才是真。看来那枚玉佩和豁牙李带回去的“贵人”消息,确实起了作用。
“交代?”林逸挑眉,“冯堂主打算如何交代?”
冯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推到林逸面前。布包摊开,里面是几根血淋淋的手指!看那粗糙程度,正是豁牙李等人的!
“办事不力,泄露帮务,按帮规,断一指,逐出帮派。这是他们的惩戒。”冯奎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切了几根萝卜。
饶是林逸心志坚定,胃里也忍不住一阵翻涌。苏婉清在后面看到,更是脸色煞白,几乎要呕吐出来。黑狼帮的狠辣,可见一斑。
“另外,”冯奎又掏出一张银票,面额五百两,“这是张记付的定金,贺帮主命我原封不动退还。从今日起,黑狼帮与张记的这桩生意,一笔勾销。临江县这趟水,我们不再蹚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划清界限。黑狼帮这一手,玩得熟练。
林逸看都没看那银票和断指,只是盯着冯奎:“贺帮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拿走,苏家不做这等血腥生意。只希望冯堂主记住今日之言,黑狼帮的人,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冯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林逸如此硬气,连五百两银子都不要。他深深看了林逸一眼,将银票和布包收回。
“林公子快人快语。冯某告辞。”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哦,对了,贺帮主还托我带句话。张记那位东家,背景不简单,似乎……不止是县丞小舅子那么简单。林公子,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两名手下,头也不回地离去。
黑狼帮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却留下了一地的血腥气和一句意味深长的警告。
不止是县丞小舅子?林逸眉头紧锁。张承宗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公子,黑狼帮的话,不可全信。”柳乘风上前低声道,“他们或许是忌惮那莫须有的‘贵人’,暂时退却,但也可能是在挑拨,让我们和张记背后的势力斗得更狠,他们好坐收渔利。”
林逸点点头:“我知道。但这提醒了我们,对手比想象中更难缠。”他看向柳乘风,“柳兄,你的仇,或许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柳乘风身体一震,眼中恨意与决然交织:“无论多复杂,此仇必报!”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动静。这次来的,却是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礼盒的小厮。
“请问,林逸林公子可在?”管家笑容可掬,态度恭敬。
“我是。”
“小人是城中‘听雨轩’赵管事的。”管家递上一份名帖,“我家主人昨日尝了公子的红汤面,赞不绝口,特命小人送来些许薄礼,聊表谢意。并想请问公子,明日午时,主人于城外‘碧波潭’别院设下薄宴,不知公子可否赏光一叙?”
听雨轩?碧波潭别院?
林逸心中一动。昨日那辆马车,那位赠玉的贵人!他果然再次发出了邀请!
他接过名帖,依旧是空白的洒金笺,但这次,里面却用清隽有力的笔迹写了一个字——“赵”。
姓赵?林逸脑海中迅速闪过临江县乃至青州府有头有脸的赵姓人物,似乎并无符合这般气度的。
“请回复贵上,林逸准时赴约。”林逸压下心中疑虑,平静回道。
管家笑容更盛,留下礼物,恭敬离去。
苏婉清走上前,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忧心忡忡:“逸……林逸,这人身份不明,贸然赴宴,恐怕……”
林逸摩挲着那张只写了一个“赵”字的名帖,目光深邃:“是福不是祸。这位‘赵先生’两次三番示好,若真想对我不利,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张记背后之人隐藏至深,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这位赵先生,或许是我们跳出临江这个棋盘,看清全局的关键。”
他转向柳乘风:“柳兄,明日你随我同去。另外,在我们离开期间,你要格外留意酒楼和……婉清的安危。我总觉得,黑狼帮虽然暂时退去,但张记,绝不会就此罢休。”
柳乘风郑重点头:“公子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夫人和酒楼有失!”
林逸望向门外熙攘的街道,心中并无多少喜悦。黑狼帮的威胁看似解除,却引出了更深的水;贵人的赏识看似是机遇,却也可能是更大的漩涡。
这小小的临江县,风雨欲来。而明日碧波潭之宴,是乘风起,还是卷入更深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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