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
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复仇意志在驱动的、行走的尸骸。
风,不再是她的语言。它变成了磨砺她皮肤的砂纸,变成了灌入她肺叶的冰渣,变成了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用芬恩的声音,哭喊着“救我”的、永恒的诅咒。
骸骨平原那永恒的、苍白的寂静,被她抛在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边境小镇“落脚点”那肮脏、喧闹、充满了人类汗臭与廉价麦酒酸腐气息的、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镇口的木制哨塔上,那个昏昏欲睡的卫兵,在看到艾拉的身影时,本能地,露出了一个轻蔑而厌恶的表情。
又一个从骨头渣里爬出来的、丢了魂的拾荒者。
他习惯了。
他习惯了他们带回来的、那些关于鬼魂、关于怪物、关于一夜暴富或是一无所有的、疯狂的故事。
他正要像往常一样,用他那柄生了锈的长戟,懒洋洋地,拦住这个试图将荒野的“污秽”带进镇子的女人。
但,他停住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看到了艾拉的眼睛。
那不是一双属于拾荒者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光彩。
那是一双…古井的眼睛。
幽深、冰冷、倒映着一片死寂的、黑色的绝望。
卫兵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他甚至,为她,让开了半个身位。
艾拉没有看他。
她的眼中,只有一条路。
一条,通往这座小镇权力中心的、那座由脏污的石头和腐朽的木头搭建而成的、可笑的…镇长办公室。
镇长霍格·铁卫,此刻正被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所困扰。
“我再说一遍!”一个胖得像发面馒头的女人,正用她那足以震碎玻璃的嗓门,对着镇长那张油光锃亮的脸,喷洒着唾沫星子,“是拉尔夫!就是那个该死的、瘸了一条腿的拉尔夫!他偷了我家那只最会下蛋的、名叫‘珍妮’的母鸡!我亲眼看见的!鸡毛还粘在他那破烂的裤腿上!”
霍格镇长感到了疲惫。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无数只母鸡和无数个拉尔夫,日复一日地消磨、榨干后,所剩下的、纯粹的疲惫。
他的人生,就是由这些鸡毛蒜皮的、永无止境的琐事所构成的、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话。
就在他准备用他那套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和稀泥式的官腔,来处理这场“母鸡失窃案”时——
门,被推开了。
一股来自骸骨平原的、混杂着死亡与寒意的冷风,瞬间,灌满了这间狭小、闷热、充满了汗臭与委屈的办公室。
艾拉走了进来。
她像一柄淬了冰的、沉默的刀,直挺挺地,插在了这场闹剧的正中央。
“出去。”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不带一丝情感。
那个胖女人被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得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敢说,最终,只能悻悻地,扭动着她那肥硕的身躯,离开了办公室。
霍格镇长皱起了他那两条油腻的、几乎要连在一起的眉毛。
他认得这个女人。艾拉。一个出了名的、独来独往的、像野草一样顽固的拾荒者。
“很好,”他不耐烦地,往后一靠,让那张可怜的木椅,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现在,告诉我,是什么天大的事,比一只失踪的、名叫‘珍妮’的母鸡,更重要?”
他料想中,会听到一个疯狂的故事。
一个关于…她发现了某个古代遗迹,或是被某个恐怖怪物追杀的、夸张的、充满了臆想的故事。
然而,艾拉的回答,却简单、直接、冰冷到…让他感到了始料未及的、一丝寒意。
“芬恩死了。”
霍格镇长愣了一下。芬恩,那个总是跟在艾拉屁股后面的、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少年。他记得。
“哦,”他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廉价的同情表情,“很遗憾。平原上,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他是被沙虫拖走了,还是被那些该死的、长翅膀的‘骸骨秃鹫’给叼走了?”
“都不是。”艾拉的目光,像两枚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镇长的脸上,“他被大地,吃掉了。”
“什么?”霍格镇长的脸上,那廉价的同情,瞬间,变成了一种更真实的、混合着荒谬与嘲讽的表情,“被…大地?吃掉了?”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仿佛被噎住般的嗤笑。
“女孩,”他用一种过来人的、充满了怜悯的语气说道,“我理解你的悲伤。失去同伴,会让人产生幻觉。你或许是太累了,或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没有产生幻觉。”艾拉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片结了冰的湖面,但那湖面之下,却暗流汹涌,“我亲眼看到的。在东边的龙骸区,有一片地方…土地是活的。它伪装成地面,用一块‘深海之心’做诱饵。当芬恩踩上去的时候…它就把他,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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