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到家的第二天,年味儿还在敦煌的街巷里缠缠绕绕。
昨夜的一场大雪,将城外的戈壁滩封得严严实实,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呼啸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声响。可这彻骨的严寒,终究封不住老友相聚的热乎劲儿。
午后时分,一阵极具辨识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像头嘶吼的野兽冲破雪幕。一辆改装过排气管的墨绿色越野车,在沈家院门外猛地刹住,轮胎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溅起细碎的冰碴。
“策哥!赶紧的,就等你了,三缺一!”车窗摇下,探出一张被风沙常年磨砺得棱角分明的脸——是大刘,高中时的体育委员,如今在玉门景区开起了沙漠越野项目,皮肤黝黑,笑容依旧爽朗。副驾驶上坐着的眼镜青年,是当年的班长赵鑫,如今成了市一中的地理老师,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书卷气。后排还挤着两个脑袋,张磊和王鹏,都是当年一起翻墙逃课、摸鱼捉鸟的死党,如今各自在敦煌扎根,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沈策穿着女友买的新衣推门而出,凛冽的寒风瞬间灌进衣领,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大刘早已跳下车,结实的拳头带着力道捶在他胸口:“可以啊策哥,军校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这身板硬实得跟胡杨似的!”
车内暖气开得足足的,混合着淡淡的烟味、皮革的醇厚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赵鑫从副驾储物格里掏出个保温杯,递到沈策面前:“尝尝,你爸自酿的葡萄酒,去年秋天我去你家蹭饭,顺手顺了两瓶,搁到现在正香醇。”
车子缓缓启动,驶过结冰的党河,河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轮胎压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却依旧稳固。大刘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语气里满是得意:“去年带一群驴友穿越无人区,碰到狼群都没怂过,就怕这种冰路面,一不小心就得打滑。”
几人要去的茶馆,是敦煌城里一家颇有年头的旧式仿古建筑。朱红的木门窗,雕花的廊柱,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雪落在灯笼上,红白相映,透着几分古朴的年味。老板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见几人进来,笑着迎上来:“可算来了,里间暖炕都给你们烧好了。”穿过摆着八仙桌的前厅,走进里间,果然一盘土炕烧得滚烫,靠墙的火墙噼啪作响,暖意扑面而来。
麻将牌被倒在炕桌上的瞬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策看着那些熟悉的青绿色牌面,指尖抚过冰凉光滑的釉质,忽然有些恍惚——上一次摸麻将,还是高中毕业散伙饭那天,几人在小饭馆里凑了一桌,吵吵嚷嚷到深夜,赌注是谁先结婚谁就请全班吃大餐。
“碰!”赵鑫率先推倒两张牌,目光落在沈策身上,“策哥,听说你年后要调去军区总队?我叔正好在那儿当后勤部长,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吃!”大刘猛地扔出一张牌,打断了赵鑫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眼神却满是骄傲,“人家策哥现在是部队里的笔杆子,写的文章都上军报了,跟咱们这些大老粗可不一样喽。”
张磊和王鹏跟着起哄,牌桌上的气氛热热闹闹。沈策一边听着兄弟们的打趣,一边专注地码牌,心里却暖融融的。这种无需设防的亲近,是无论走多远、经历多少事,都无法替代的。
牌局间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砚书发来的视频邀请。沈策起身走到后院,后院里长着一棵百年胡杨,枯瘦的枝丫伸向天空,枝头挂满了冰凌,在午后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接通视频,林砚书的笑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她正在哨所的营房门口贴春联,红色的春联被寒风刮得哗哗作响,她的脸颊冻得通红,却笑得眉眼弯弯。
“谁啊?策哥你藏这么严实,肯定有情况!”大刘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冻红的鼻子突然凑近镜头,咋咋呼呼地喊道,“弟妹吧?我是你策哥高中睡上铺的兄弟,大刘!”
林砚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把镜头转向哨所的全景。茫茫雪原上,五星红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营房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远处的雪山连绵起伏,壮丽而肃穆。
“嚯!”大刘看着屏幕里的景象,瞬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肃然起敬,突然抬手立正,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嫂子辛苦!守卫边疆太了不起了!下次来敦煌,哥开车带你去看雅丹日落,保证让你见识见识咱敦煌的壮美!”
林砚书笑着连声道谢,又和沈策说了几句家常,叮嘱他注意保暖,才挂断了视频。
重回牌桌时,桌上的茯茶已经煮到了第三泡,茶汤色泽醇厚,散发着浓郁的茶香。赵鑫一边摸牌,一边提起女儿学钢琴的烦恼:“这孩子,练琴三分钟热度,天天得我盯着,愁死我了。”
大刘则抱怨起越野车的报废指标难批:“现在政策严,想换辆新车,指标一直下来不了,生意都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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