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快被驱散，领头几人也以“冲击官府”的罪名被拘押，但“朝廷苛待边军”、“忠臣蒙冤”的论调，却借着“万民书”和萧柱之死的东风，进一步发酵。
沈月曦站在乾元宫的高处，望着宫外暮色四合的京城。短短一日之内，“万民书”、萧柱暴毙、边军遗属闹事……三件事接踵而至，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一套组合拳，狠狠砸在朝廷本就脆弱的公信力上。舆论的浊浪，已然排空而来，试图将她与年幼的皇帝彻底淹没。
这绝不是简单的泄愤或干扰，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彻底颠覆舆论、动摇国本的全面攻势！周珩终于亮出了他除军事力量外，最擅长也最狠辣的政治手腕——操控人心，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乾元宫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沈月曦心头的沉重阴霾。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暗箭。
“娘娘……”冯保看着沈月曦苍白而紧绷的侧脸，担忧地轻唤。
沈月曦缓缓转过身，眼中最初的愤怒与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她知道，愤怒无用，恐慌更会坏事。对手已经图穷匕见，将战场从暗处的阴谋和朝堂的争斗，扩展到了更广阔的民心舆论领域。
那么，她便不能只固守宫廷和朝堂。这场仗，她必须迎上去，在对方选择的战场上，击败他！
“冯保，”她声音平稳，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去请首辅张廷玉、次辅李伯安、礼部尚书、还有……高拱，即刻入宫议事。另外，传哀家口谕给都察院和五城兵马司，对于今日散布谣言、冲击官府者，依法严办，绝不姑息！但需注意方式，不可激起更大民变。”
“是！”冯保见太后迅速冷静下来并开始部署，心中稍定，连忙去办。
沈月曦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舆论战，本质是争夺话语权和解释权的战争。对方可以用“万民书”、用萧柱之死、用边军遗属来泼脏水，她同样可以反击，用事实、用大义、用更能打动人心的话语来澄清、来凝聚！
她要亲自起草一篇告天下臣民书，以太后和皇帝的名义，将叛军围城以来的艰难、朝廷肃奸的决心、对边军将士的倚重、以及对社稷正统的扞卫，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同时，她还要利用朝廷掌握的官方渠道（邸报、官府布告等），迅速将这些声音传递出去，对抗那些阴暗角落里的流言蜚语。
此外，光是防守不够，还需进攻。对方不是打着“边军委屈”、“忠臣蒙冤”的旗号吗？那她就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忠臣，谁才是蛀空边防的蠹虫！安平侯府的罪证、吴文远的勾当、乃至西郊火场发现的北狄短匕和安平侯府信物，这些都可以有选择地、逐步地公之于众！将祸国的罪名，牢牢钉在真正的奸佞身上！
还有那个暴毙的萧柱……沈月曦眼中寒光一闪。对方敢在诏狱杀人灭口，必然留下了痕迹。她要让三法司，不，让更可靠的人（比如魏安留下的力量）去彻查，揪出内鬼，公布死因真相！哪怕暂时查不出全部幕后黑手，也要让天下人看到朝廷追查到底的决心！
浊浪排空？
那她便要做那中流砥柱，劈波斩浪！
也要让那兴风作浪之辈，尝尝被巨浪反噬的滋味！
夜色渐深，乾元宫内的灯火，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亮、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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