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之火”号如同受伤的巨鲸,拖着残缺的舰体与黯淡的尾焰,艰难地滑入那颗陌生星球的同步轨道。下方的大地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瑰丽与死寂——无边无际的、由各种几何形状的晶体构成的“森林”、“山脉”与“平原”,在不知名光源的照射下,折射出亿万种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光晕。没有大气层,没有云朵,没有河流,只有永恒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寂静。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更令人心惊:地表温度接近绝对零度,电磁环境一片死寂,引力场异常紊乱,空间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解析的、带着强烈“信息残留”特性的背景辐射。
这里不像是一个世界,更像是一座宏伟的、被遗弃了亿万年的、由冰晶构筑的坟墓。
“紧急扫描完成。未发现原生生命迹象,未探测到液态水或可供直接利用的能源。星球结构……异常,内部存在大规模空洞和强烈的能量屏障,无法深入探测。”李薇的声音带着疲惫与凝重,“好消息是,这里的晶体矿物蕴含着我们急需的、用于修复舰船能量导管和结构框架的稀有元素,纯度极高。坏消息是,开采和提炼过程会极其困难,而且……这地方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虚空掠食者的信号完全消失了,但它们很可能还在附近星域徘徊。”山猫盯着战术星图,眼神锐利,“我们迫降的动静不小,必须假设已经被盯上。需要尽快修复跃迁引擎,离开这个鬼地方。”
叶火站在舰桥舷窗前,凝视着下方那片璀璨而死亡的世界。林尘消散前注入她意识的那点温暖星火微微跃动着,与这颗星球深处某种极其微弱、却同源的冰冷波动,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鸣。悲伤依旧刻骨铭心,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锐利的警惕。林尘用生命为他们指引的道路,绝不会平坦。
“我们没有选择。”她转过身,声音清晰地传遍全舰,“王大明,带你的人组成勘探队,由山猫负责护卫,优先寻找并建立临时前进基地,评估资源开采可行性。李薇,艾琳娜,集中所有技术力量,利用现有材料,优先修复生命维持系统和最低限度的防御武器。我们需要一个立足点。”
命令迅速下达。“归途之火”号悬停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晶体平原上空,数艘小型登陆艇如同离巢的工蜂,向着死寂的地表降落。
踏上这片土地的感觉更加诡异。脚下是坚硬无比的晶体,踩上去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回响,仿佛踏在无数破碎的镜面上。空气中没有风,却有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探测仪器受到强烈干扰,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更令人不安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人同时低语的“背景音”,开始隐隐约约地传入灵能敏感者的意识,杂乱无章,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绝望。
“保持警惕!三人一组,不要分散!”王大明通过通讯器低吼,重斧扛在肩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光怪陆离的晶簇,仿佛随时会有怪物从中扑出。
勘探队艰难地前进着,采集着地表易取的晶体样本。工作进展缓慢,环境极其恶劣,低温与诡异的辐射不断消耗着队员的体能和精神。
突然,负责探测地下结构的队员发出了惊呼:“报告!左前方三公里处,发现大型人造结构信号!埋藏深度约一百米!结构特征……无法识别,但能量残留读数……极高!”
人造结构?在这颗看似完全死寂的星球上?
叶火心中一动,那股来自星球内部的微弱共鸣似乎清晰了一瞬。“过去看看。小心行事。”
队伍小心翼翼地靠近目标区域。通过地质雷达扫描,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形的金属结构轮廓出现在屏幕上,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晶体层,但依然能看出精湛到极致的工艺和非人类的几何美学。
“尝试进行小规模挖掘和能量接触。”叶火下令。
当工程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清理掉表层的晶体,露出下方暗沉金属的一角,并尝试用低功率能量流进行接触激活时——
异变发生了!
嗡——!
整个金字塔结构猛地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一股庞大、混乱、却蕴含着海量信息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以金字塔为中心,向着四周猛烈爆发开来!与此同时,星球表面那些看似杂乱的“背景低语”骤然变得清晰、高亢,化作了无数撕心裂肺的呐喊、绝望的悲鸣、以及……某种仪式的吟唱片断!
所有登陆队员都感到大脑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叶火闷哼一声,眉心的星火印记自主亮起,帮她抵御着这股精神冲击,但她并未完全抗拒,而是强行稳住心神,尝试去“阅读”这些混乱的信息。
刹那间,她“看”到了——无尽的虚空战场上,无数造型奇特的、散发着柔和灵光的生物(与“共鸣者”遗迹中的形象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与一种扭曲、黑暗、吞噬一切的阴影(与虚空掠食者同源,但更加恐怖)进行着惨烈的战争……她看到了巨大的星舰在光芒中解体,看到了美丽的星球在黑暗中枯萎……最后,她看到了幸存者们聚集在这颗星球上,建造了这座金字塔,进行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意识上传仪式?试图将整个文明的“存在印记”保存下来,躲避那毁灭性的阴影……但仪式似乎发生了可怕的意外,所有人的意识被永远地困在了这座“记忆坟墓”中,化作了永无止境的悲伤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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