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白日时的光线最为炽烈,透过农科实验室加固的玻璃顶棚,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为了应对次日至关重要的行动,薇奥菈下令核心成员轮流休息,养精蓄锐。当虞薇和南云寒在各自安排的地方躺下,意识逐渐沉静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们,坠入了那片熟悉的、超越现实的领域。
纯白的梦境空间里,那棵由纯粹光芒构成、枝叶仿佛流淌着液态星辰的巨树永恒地矗立着。树下,古朴的石桌旁,四个意识体已然就位。云忆的本体意识坐在一侧,神情复杂。她的对面,是虞薇和南云寒的意识投影,他们环顾四周,对这片空间的敬畏并未因多次到来而减少分毫。
而主位之上,端坐着的不再是借用云忆躯壳的伪装者。薇奥菈以她真实的形态显现——人身龙裔,细腻的银鳞覆盖着肌肤,在梦境的光源下流淌着冷冽而神秘的光泽,额角的细微隆起与那双非人的竖瞳,昭示着她截然不同的本质。她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无形的威压便弥漫在整个空间,让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
“明天,我们将踏入灯塔镇的核心区域,”薇奥菈开口,声音直接在众人的意识中回荡,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真正的交锋,并不在于物理世界的壁垒与武器,而在于这里——”她纤细的、覆盖着鳞片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在于他们的认知,他们的意识,他们的恐惧与渴望。”
她开始阐述计划,声音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那片龙鳞,将是打开局面的钥匙,它既是超越他们理解的武力象征,也是他们这些研究者无法抗拒的、通往未知知识殿堂的诱惑。幽和玄那份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报告,将成为在灯塔镇内部制造分歧与混乱的催化剂,瓦解他们铁板一块的防御心态。最后,以“共同研究黑日与意识奥秘”为名,黎明议会将逐步渗透并实质性地掌控灯塔镇最核心的研究资源与方向。
南云寒的意识体微微前倾,眉头紧锁,提出了最现实的担忧:“如果他们拒绝合作,选择武力对抗或彻底封闭呢?”
薇奥菈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而冰冷的微笑,竖瞳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就让他们亲眼目睹,拒绝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有时候,摧毁一小部分人固守的旧梦,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在新的现实中存活。”
虞薇沉默地听着,她的意识体轮廓似乎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微微波动。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看向薇奥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担心……担心这种方法,最终会让我们变成我们曾经奋力对抗的东西——那些试图控制、剥夺他人意志的存在。”
薇奥菈转向她,目光中竟没有责备,反而掠过一丝赞许:“虞薇,你的担忧,证明了你的本质,这是非常珍贵的品质。”她的语气稍缓,但核心依旧坚硬如铁,“但你必须明白,在末日天平严重倾斜的此刻,为了从悬崖边拉回尽可能多的人,有时,不得不采取一些在和平年代看来不可接受的‘非常手段’。是坚守可能让所有人坠亡的‘纯洁’,还是握住可能沾染污秽但能救命的绳索,选择权,其实从未真正美好过。”
云忆的意念更为直接地插了进来,带着年轻人的理想与困惑:“我们真的必须‘控制’他们吗?难道就不能寻求平等的合作?共同面对黑日?”
薇奥菈轻轻摇头,仿佛在纠正一个天真的谬误:“平等,那只存在于力量大致对等的双方之间。云忆,现在的事实是,我们掌握着他们渴望破解黑日、延续文明的关键力量碎片,无论是‘叙事书’的潜力,还是我所代表的未知知识。这就是我们当前最大的优势,放弃优势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对方未必会回馈的‘平等’,是愚蠢的仁慈。”
就在黎明议会于梦境中布局的同时,现实世界的灯塔镇议会大厅,正被一场席卷所有高层理智的风暴所笼罩。
巨大的环形议事桌旁坐满了灯塔镇的决策者,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幽站在中央的发言台前,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是一种经历过彻底崩溃后异样的平静。他和玄刚刚完成了那份沉甸甸的报告陈述,里面详细描述了与薇奥菈的意识交锋、那超越理解的梦境力量,以及“意识锚定器”计划如何从一场自信的反击演变为彻底的、羞辱性的失败。
“……综上所述,”幽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寂静的大厅,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面对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敌人或盟友。那是一位能够直接介入、扭曲乃至重塑个体意识的存在。我们赖以建立秩序、发展科技的理性与逻辑,在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传统的物理防御与信息防御策略,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效。”
他的话语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响。
议会成员迅速分裂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以几位较为年轻、倾向于实用主义的研究主管为代表,他们面色严峻,主张必须立即与黎明议会展开合作:“这是唯一理性的选择!对抗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我们需要他们的知识,需要理解那种力量,才有可能找到在黑日下真正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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