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无数烧红的细针，刺穿骨髓，搅动神经。
意识在深海中沉浮，咸涩的海水裹挟着窒息感，将他淹没。
碧茶之毒的灼热在血脉中奔窜，与海水的刺骨寒冷交织——这感觉，熟悉得令他心惊。
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东海之滨的决战、笛飞声倾力一击、剧毒侵入经脉……紧接着，是更为漫长而真实的十年
——破旧的莲花楼，萦绕药香的日夜，伪装出的漫不经心的笑，以及深入骨髓的、名为李莲花的疲惫。
不是梦，两段人生，在此刻轰然对撞。
他不是二十岁的李相夷。
至少，不全是。
李莲花想，这真是一件顶荒谬的事。
他分明感受过生命随着十年光阴一寸寸漏尽，此刻却要在这年轻的躯壳里，重新经历一遍死亡的序章。
求生的本能催动肢体向上挣扎。
碧茶之毒正在肆虐，但驱动这具年轻身体的，是李莲花历经十年磨砺的灵魂与智慧。
他以指代针，凭借对未来医理的深刻理解，精准封住几处要穴，将那燎原毒势勉强遏住。
咳……咳咳……冲破水面的刹那，他大口喘息，咸湿的空气灌入肺腑。
放眼望去，四野茫茫，唯有海天相接，将他围困。
内力几近枯竭，寒意寸寸侵蚀。
就在意识行将涣散之际，视野尽头，一个随波起伏的黑点，钉在了海平线上。
是一叶孤舟。
李相夷朝着那点希望游去，碧茶之毒在体内翻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终于艰难地爬上小舟，却发现舟中早已躺着一个人。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即便昏迷，那双眼睛依然紧闭着，却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锐利。
就在李相夷观察她的同时，昏迷中的赵敏脑海里，正经历着另一场风暴。
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看到了那个叫张无忌的男人，优柔寡断，在她与周芷若之间摇摆不定。
看到了自己为他放弃一切，换来的却是背叛与辜负。
看到了自己潇洒离去，远走天涯，而他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不……她在梦中挣扎，我赵敏绝不会这样！
凭什么她要为一个男人放弃所有？凭什么她的真心换来的是背叛？
凭什么？
姑娘……他刚开口，碧茶之毒便又开始发作，一阵眩晕袭来。
赵敏恰好醒来，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她的眼中还残留着梦境的痕迹，那是被背叛后的愤怒与不甘，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年纪，面容清俊却泛着青灰色，显然是中了剧毒。但最让她惊讶的是他的眼睛——那眼神太过深沉，仿佛经历过一世沧桑。
四目相对，短暂的审视在无声中进行。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的狼狈，也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是一种居于人上的气质，即便落魄，也未曾折损。
你也是被扔到海里的？赵敏轻声问道，声音虚弱却依然保持着气势。
李相夷勉强坐稳，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你中了软筋散？
赵敏眼中闪过惊讶：你懂医术？
略通一二。李相夷简短回答，同时伸手搭上她的脉搏。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赵敏本能地想抽回手，但看到他专注的神情，又放弃了抵抗。
不只是软筋散……李相夷皱眉，还有一种慢性毒，若无解药，七日之内必会经脉尽断而亡。
赵敏心头一震，周芷若竟如此狠毒！她眼底掠过一丝寒芒，但很快被更深的无力感取代。
此刻发作，无异于困兽之怒。
你……她刚想说什么，却见李相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船板上。
你中毒更深。赵敏指出事实，语气已不似最初那般冰冷，带上了一点近乎认命的平静，先顾好你自己吧。
李相夷苦笑着擦去嘴角的血迹：碧茶之毒，天下无解。
夜幕降临，海风转冷。
李相夷脱下湿透的外袍，拧干后盖在瑟瑟发抖的赵敏身上。
你……赵敏惊讶地看着他。
我体内有碧茶之毒，不畏寒热。李相夷平静地解释，你内力全失，会冻坏的。
赵敏沉默片刻，低声道：多谢。
星空下，大海寂静得可怕。
为了保持清醒，二人开始交谈。
李相夷简单讲述了自己被仇家下毒坠海的经历。赵敏则说自己因门派恩怨被同门所害。
你不是普通江湖人。李相夷突然说，他靠在船舷，气息不稳，目光却依旧锐利。
赵敏心头一跳：何以见得？
你的口音，举止，还有那种即使落魄也不减的傲气……李相夷微微一笑，若非出身显贵，绝无可能。
赵敏暗忖此人观察入微，心思机敏绝非寻常，倒起了几分较量之心，便道：你也不是普通的中毒之人。碧茶之毒我从未听过，但观你脉象，中毒极深却仍能清醒对答，内力与意志定非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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