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秘地外的海域，此刻已化为一片末日景象。
陆幼安与何琳藏身于海底临时开辟的洞府中，强大的隔绝禁制将汹涌的海水与混乱的灵力波动阻挡在外，却无法完全隔绝那来自灵魂层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们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海底的两粒微尘。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出，捕捉着上方那场远超他们想象的恐怖对决。原本计划低调进入伏龙秘地的打算，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
轰隆——！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直接震荡在神魂之上！整个海底山脉都在剧烈颤抖，无数礁石崩裂。
陆幼安脸色一变，瞬间加强了禁制输出，才勉强稳住洞府。何琳眼神凝重，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神念感知到的、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景象。
上方海域，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狂暴的能量风暴形成直径超过千里的巨大漩涡，海水被彻底排空、蒸发，又被后续涌来的能量碾成最原始的粒子。
这不是洞虚境修士引动的天地灵气潮汐，而是……世界规则被强行扭曲、撕扯形成的恐怖乱流！
两人“看”得真切，争斗的是两道身影。
洞虚境的修士早已不知道跑到何处了！
其中一人，身着古朴的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周身环绕着仿佛由无数星辰轨迹构成的玄奥道韵。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破碎的空间便隐隐有修复、稳固的趋势，举手投足间，一道道蕴含天地至理的符文凭空生成，化作锁链、巨掌、或是无形的壁障，每一次攻击都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堂皇与浩瀚。
陆幼安认出，此人施展的手段，赫然就是千羽宗的路子！
“这就是……千羽宗的实相大能？”陆幼安心中剧震，喉咙发干。
而他的对手，则完全走向另一个极端。那是一个笼罩在粘稠、蠕动黑影中的存在，形态模糊不定，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毁灭意志凝聚而成。
黑影中，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无声哀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直欲疯狂的怨毒与死寂气息。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攻击方式也诡异绝伦——空间在其周围不是破碎，而是直接“腐烂”、“湮灭”，形成一片片绝对虚无的领域。它的每一次冲击，都带着一种让万物凋零、让规则崩坏的恐怖力量，仿佛要将这片天地彻底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黑域？原来如此！”陆幼安长长舒了一口气。
“魔道实相！”
何琳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她主修《葵水篇》，阴极生阳，对阴寒、死寂的力量最为敏感。
她能清晰感受到那黑影散发出的力量，仿佛是她焚寂蓝焰的终极黑暗版本，充满了纯粹到极致的“死”意，已然到了“由死向生”之上的境界，具体什么境界，她一时也是说不上来，但这给她却是指明修炼的方向。
两人的战斗早已超脱了术法的范畴，更像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规则在这片海域的激烈碰撞。
玄袍古修一指轻点，口中轻叱：“定！”
刹那间，方圆数百里内狂暴的能量乱流、破碎的空间碎片、甚至那黑影侵蚀出的虚无领域，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强行冻结。
“破！”黑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粘稠的黑暗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奇点，然后轰然爆发！
凝固的时空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
那股纯粹的毁灭之力，反向侵蚀，无数道细密的黑色裂纹顺着古修的规则锁链蔓延而去，所过之处，玄奥的符文迅速黯淡、瓦解，如同被墨汁污染的白纸！
“我们还是收敛神念，以免被他们感知到！”
“以身镇魔！道痕，显！”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规则层面的碰撞与湮灭！陆幼安和何琳的神念瞬间被刺目的“道痕”灼伤，剧痛传来，两人闷哼一声，连忙收回神念，眼前一片漆黑，七窍隐隐有血迹渗出。
海底洞府的禁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息，也许是几个时辰。
当那足以令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时，陆幼安才艰难地睁开刺痛的眼睛，咳出一口带着金芒的鲜血。何琳脸色青白转换，长长吐出一口包含幽兰冰晶的雾气。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丝丝后怕，默默地将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府。
上方海域，一片狼藉。空间如同被啃噬过的破布，布满了大大小小、缓慢蠕动的虚空裂痕。狂暴的能量乱流仍在肆虐，但强度已大不如前。一个巨大的土灰色光幕，还在剧烈震动，海水正从四面八方倒灌回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玄袍古修和魔道实相的身影，都已消失无踪。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强大的规则气息，如同烙印般刻在这片破碎的天地间，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
死寂。只剩下海水倒灌的轰鸣。
陆幼安手脚都有些僵硬，近距离“观赏”这场实相之战带来的冲击，远比想象中恐怖。他引以为傲的阵法造诣、各种神通，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如同孩童玩闹般可笑。
那魔修随手撕碎时空的手段；那古修以身镇魔、显化道痕的决绝与宏大……这才是真正站在此界巅峰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近道伟力！
之前镇压三位洞虚、定鼎四方城带来的那一丝俯瞰天下的膨胀心态，被彻底碾得粉碎，一丝不剩。
“不到洞虚……绝不能再浪！”
陆幼安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阴极生阳……由死向生……”何琳喃喃自语，失神的眼眸中，一点点光芒凝聚。她想起了自己凝练焚寂蓝焰时的感悟，想起了在丹鼎峰顶，将极致寒气转化为火焰时，那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
是的，那魔头的道是纯粹的毁灭，是万物的终点。但她的道，是在死亡的极致中孕育新生！是破而后立的希望！这两条道，本质上是背道而驰的！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如同寒夜中的火种，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重新燃起。那是属于她何琳的，独一无二的“生”之意境！
“呼……”何琳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冰晶的白气，缓缓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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