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地纪略·海疆篇》的残卷在手,
虽仅寥寥数页,
记载零散,
却字字珠玑,
如同在崔令姜纷乱的思绪中投入了一颗定盘星。
那些关于“回环之水,
借天地之势,
成困龙之局”的描述,
虽语焉不详,
却精准地道出了眼前迷阵的本质。
她不再试图强行冲击那无形的壁垒,
而是静下心来,
将古籍中的提示、手中星图残片的纹路、令牌的微弱感应,
与眼前观测到的潮汐涌动、星辰方位一一对应。
风灯摇曳的光芒下,
她的身影在甲板上显得格外专注。
指尖在摊开的海图、笔记和古籍抄本间快速移动,
时而凝望星空,
辨识着北斗的指向、南箕的倾斜,
以及那些在特定星次中闪烁的辅星;
时而俯身倾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感受着海流那看似混乱实则隐含韵律的力道变化。
“《纪略》所言‘困龙之局,
非力可破,
需顺其势,
寻其隙’……”她喃喃自语,
眼眸越来越亮,
“此阵非静止,
而是流转不息,
如同周天星斗,
自有其运行的轨迹……其‘隙’,
便是这流转之中,
因星力牵引与潮汐涨落而产生的短暂平衡之点!”
卫昭一直守在她身旁,
默不作声,
只是在她需要时,
递上清水,
或是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挡住愈发寒冷的海风。
他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
心中那份因无力感而生的焦躁渐渐平复,
转化为一种沉静的信任。
他知道,
她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天地玄奥的博弈。
罗磐也按捺住性子,
命令船只保持低速,
在迷阵外围小心游弋,
避免无谓的消耗。
他浑浊的眼睛不时瞥向崔令姜,
既有期待,
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时间拖得越久,
船上的士气就越发低落,
而且,
谁也不知道那隐藏的敌人是否会再次出现。
谢知非则依旧是一副慵懒模样,
玉骨扇轻摇,
仿佛眼前困境与他无关。
但他的目光,
却时不时掠过崔令姜推演的成果,
又扫过远处秦无瑕那艘如同暗影般随行的快船,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时间在紧张的推算中悄然流逝,
月过中天,
海潮的声音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突然,
崔令姜猛地抬起头,
眼中爆发出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她伸出因长时间书写和掐算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重重地点在海图上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海域。
“找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却依旧清晰,
“生门不在直线,
亦非固定一处!
需借下一个潮汐转向之力,
于丑时三刻,
东南巽位与正西兑位交汇之处,
将有短暂涡流平息,
星轨投影于此,
形成一道仅存百息的安全水道!”
她迅速拿起炭笔,
在海图上划出一条极其刁钻、近乎曲折的线路:
“以此处凸起的黑色礁石‘望星石’为起点,
以其顶端与北辰(北极星)连线为基准,
待天狼星升至其正上方三指处,
便是切入之时!
角度必须精准,
沿此弧线切入,
可借残余涡流之力滑入,
避开主漩涡!”
她深吸一口气,
看向罗磐,
语气斩钉截铁:
“罗船长,
水道仅存百息,
时机稍纵即逝!
且只容一船通过,
需即刻准备!”
罗磐一个箭步上前,
瞪着那条匪夷所思的航线,
又看看远处那在月光下更显狰狞的礁石与狂暴的漩涡区,
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条路线,
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崔姑娘……你,
你确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星图、古籍、潮汐、星轨,
四者指向皆在于此。”
崔令姜迎视着他的目光,
没有丝毫退缩,
“此乃唯一生路。
错过此刻,
下一次潮汐星轨契合,
需待十二个时辰之后,
且……届时星位偏移,
生门是否仍在原地,
犹未可知。”
卫昭踏前一步,
沉声道:
“罗船长,
当断则断。”
谢知非也轻轻合上玉骨扇,
在掌心敲了敲,
语气悠然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罗船长,
是困死于此,
还是搏一线生机,
该做决断了。
后面那位,
怕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犹豫。”
他的目光再次瞥向秦无瑕的方向。
罗磐脸色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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