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攥着掌心发皱的手稿，指尖蹭过纸页上晕开的墨痕，那是昨夜改到后半夜不慎洒的茶水。窗外天光刚破，老城区的巷弄里飘来早点摊的油香，混着楼下修鞋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撞碎了房间里的沉寂。
他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目光落在书桌角落的相框上——照片里少年咧嘴笑着，身后是省作协的招牌，那时他刚拿了校园文学奖，总编拍着他的肩说“后生可畏，好好写，下次给你开专栏”。如今三年过去，专栏没开成，投出去的稿子堆了满满一纸箱，退稿信上的字句翻来覆去就几句，“风格不符”“情节平淡”“暂不收录”，磨得他当初的热忱只剩半星余烬。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是合租室友陈默发来的消息：“楼下便利店新到了豆浆，给你带了杯热的，快下来拿，顺便说个事。”
林砚揣上手机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便利店门口，陈默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手里拎着两杯豆浆，见他来，把其中一杯递过去，语气带着点雀跃：“我跟你说，我们工地对面那文创园，上周新开了个文学沙龙，每周六下午有编辑坐诊，能当面改稿子，还能递投稿意向，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林砚捏着温热的豆浆杯，指尖微微发紧。他不是没试过线下交流，去年同城作协的联谊，他揣着稿子去了，话没说两句就被人打断，对方扫了眼他写的青春成长题材，嗤笑一句“现在谁还看这种没冲突没爆点的”，当场把他的热情浇灭。
“算了吧，估计也没用。”他低头抿了口豆浆，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凉。
陈默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啊，稿子写出来就是让人看的，哪怕被骂两句，能知道问题在哪也行。再说了，我打听了，这次来的编辑里有苏晚，就是去年写《烟火漫城》的那个作者，她以前也投过百来封退稿信，说不定能懂你。”
苏晚这名字，林砚倒有印象。《烟火漫城》去年爆火，讲的是普通人在城市里打拼的细碎温暖，文字朴实却戳人，他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总觉得对方写的那些迷茫与坚持，和自己藏在稿子里的心境格外像。
犹豫间，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下，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林砚接起，屏幕里母亲的笑脸带着疲惫，身后是自家小菜园，“砚砚，最近稿子写得怎么样？要是实在难，就回来找份安稳工作，家里也能帮衬点。”
他喉结滚了滚，把到嘴边的委屈咽了回去，扯出个笑：“挺好的妈，最近在跟编辑对接，说不定很快就能发了，你别担心，我在这边一切都好。”
挂了视频，林砚看着屏幕上自己强装轻松的脸，鼻尖忽然发酸。当初执意从老家出来，说要靠写作闯出一片天，让父母骄傲，可如今三年过去，别说闯出天地，连养活自己都要靠兼职补贴，连句实话都不敢跟母亲说。
“去试试吧。”陈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算没成，就当去见偶像了，总比窝在房间里瞎琢磨强。”
林砚攥着豆浆杯，指节泛白。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手稿印下的纹路，稿子里的主角顾星，和他一样执着于心里的微光，哪怕一次次碰壁，也没放弃追寻梦想。当初写这个角色时，他总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像顾星一样坚持，可真到了现实里，却连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行，去看看。”良久，他抬起身，眼里的迷茫淡了些，多了点细碎的坚定。
周六下午，文创园里格外热闹。文学沙龙设在一栋老厂房改造的空间里，落地窗外爬满绿植，室内摆着几张长桌，不少人捧着稿子围坐，低声交流着。林砚跟着陈默走进来，目光下意识扫过前排的座位，果然看到了苏晚——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扎着低马尾，正低头翻看手里的稿子，神情认真。
找了个角落坐下，林砚把揣在包里的手稿拿出来，指尖反复摩挲着封面，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轮到他上前时，手心已经出了汗，他把稿子递过去，声音有些发颤：“苏老师，这是我写的稿子，讲的是少年追寻写作梦想的故事，想请您看看……”
苏晚接过稿子，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的修改痕迹，抬眼看向他，眼神温和：“慢慢说，不用急，你写这个故事，是有自己的经历在里面吗？”
一句话，瞬间戳中了林砚的心事。他点点头，把自己的迷茫、坚持，还有那些藏在稿子里的期待，一股脑说了出来，从最初的热爱，到一次次退稿的打击，再到如今不敢跟父母说实话的愧疚，越说越忍不住，声音渐渐哽咽。
苏晚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我当初投第一封退稿信时，比你还小，那时候写的东西没人看，一边打零工一边写，最难的时候，连买稿纸的钱都没有，也曾想过放弃。可后来发现，我放不下笔，哪怕没人看，哪怕永远发不出去，我也想把心里的故事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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