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窟之内,是另一番天地。
无数巨大、粗壮、形态各异的古老兽骨,在漫长岁月和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相互堆叠、交嵌、支撑,形成了一个深邃、曲折、如同迷宫般的天然(或者说“骨然”)洞穴系统。巨大的肋骨拱作穹顶,粗大的腿骨斜插为支柱,狰狞的头骨空洞的眼眶成为天然的通风口或观察孔。地面铺着厚厚的骨粉和细碎的骨片,踩上去软绵绵、沙沙作响。
空气中弥漫的阴死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带着一种陈年骨髓和尘埃混合的古怪气味。光线极其黯淡,仅有一些从骨缝间漏下的惨白天光,以及某些特殊骨殖(或许是生前蕴含微弱灵性的妖兽之骨)散发出的、幽绿或惨白的磷火微光,将嶙峋的骨影投射得更加扭曲诡异,仿佛随时会有骸骨怪物从阴影中扑出。
寂静。一种比外面枯骨林更深沉、更压抑的寂静。连风声在这里都变得呜咽而微弱,仿佛被无数骨骼吸收、消解。只有众人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显得有些突兀。
影枭在前方探路,猩红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两点鬼火,仔细甄别着每一条岔路和可能的危险。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干燥、没有明显异味和能量异常波动的路径,最终将众人带入一个由几根巨大脊椎骨交错支撑形成的、约莫两丈见方的相对宽敞“骨室”内。
“这里暂时安全。”影枭压低声音,他的声音在这骨腔中产生轻微的回响,“骨壁厚实,能隔绝大部分气息和声音。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
柳红缨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阿禾放下,让她靠着相对光滑的肋骨壁。阿禾体表的曦光在这浓郁的阴气环境中显得有些黯淡,但依旧稳定地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光芒,如同一盏小小的灯,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顽强地亮着,驱散着身周尺许范围的阴寒。定魂香的青烟早已在逃亡中消散,但山魄玉髓的效果仍在持续,她的呼吸平稳悠长。
影枭也将石昊放下,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石昊胸口“界外湮痕”的波动依旧不祥,但在定神砂和山魄玉髓的双重作用下,那股毁灭性的侵蚀似乎被牢牢限制在了一定范围内,与他的生机形成了一种脆弱的、静止般的僵持。
陈文背靠着冰冷的骨壁缓缓坐下,右肩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体内新旧伤势和力量透支带来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闭目调息,同时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那位不速之客——黑衣女子。
她独自坐在骨室的另一侧角落,距离众人约有丈许远,既保持着安全距离,又没有完全隔绝。她依旧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从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可以判断,刚才的爆发和逃亡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此刻,她正默默地运转功法,周身的玄冥幽光已经收敛到几乎看不见,只有靠近了才能感受到一丝丝冰寒的气息。她的目光,依旧时不时地、极其隐蔽地飘向昏迷的阿禾,尤其是在阿禾体表的曦光上流连。
骨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暂时脱离了直接的生死威胁,但新的问题摆在眼前:这个拥有玄冥体、被寒鸦堡追杀、神秘莫测的黑衣女子,该如何处置?
柳红缨从储物袋中取出水囊和一点干粮,先给阿禾喂了点水,然后递给陈文和影枭。她自己也吃了点,目光警惕地打量着黑衣女子,妩媚的眼中充满了不信任。影枭则如同石雕般守在入口附近,猩红的眼眸半开半阖,但感知却笼罩着整个骨室,尤其是黑衣女子的一举一动。
时间在沉默和压抑中一分一秒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黑衣女子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清冷甚至有些空洞的眸子,再次看向陈文等人。
这一次,她没有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关注,目光直接落在了阿禾身上,停留了数息,然后转向陈文,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决绝,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她…是‘初曦之体’?”
开口第一句话,果然直指核心!
陈文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反问道:“姑娘如何得知?”他没有否认,因为这曦光特征明显,对玄冥体持有者而言,恐怕感应更加敏锐。否认没有意义。
“玄冥与初曦,阴阳两极,本源相斥亦相引。”黑衣女子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靠近到一定距离,彼此体质会有感应。她的光,纯净但微弱,本源受损严重。”她顿了顿,补充道,“而我…能感觉到她本源深处传来的…微弱的‘呼唤’与‘渴望’。”
呼唤?渴望?陈文眉头微皱。阿禾昏迷不醒,她的本源在渴望什么?难道是…与玄冥体有关?
“宿主!检测到目标女子(黑衣)体内玄冥本源波动与阿禾体内曦光本源波动存在极其微弱的、非对抗性的谐振!虽然双方都处于虚弱状态,但这种谐振确实存在!理论推测:在特定条件下或通过特殊法门,两种对立体质的力量可能产生互补甚至融合效应!这或许是救治阿禾的一个潜在方向!但风险未知!(?⊿?)?”系统在识海中快速分析道,语气带着科学探索般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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