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嫣把备份的U盘塞进背包夹层，和叶哲在宿舍楼下会合。罗薇发来的地址在城东的老居民区，他们换乘了两趟公交车才找到那栋爬满常青藤的砖混小楼。 开门的护工打量他们递过来的学生证。“陈教授需要静养，最多半小时。” 客厅窗帘半掩着，阳光斜照在满墙地质照片上。穿羊毛背心的老人陷在藤椅里，膝盖上摊着泛黄的地图册。罗薇蹲在轮椅旁轻声介绍：“陈伯伯，这就是我提过的学弟学妹。” 叶哲的视线掠过墙角的荣誉证书，定格在1998年气象站集体照上。照片里年轻的研究员们举着测量仪，背景的松林边缘有个模糊的灰影。 “当年观测站突发强磁暴，你父亲坚持要保留原始数据。”陈教授咳嗽着拉开抽屉，取出牛皮纸封面的实验日志。内页夹着的备用照片角度更广，松林旁的灰影显出深色工装轮廓，与监控视频里的剪影高度重合。 黄嫣接过日志时注意到老人蜷曲的右手。小指齐根断去的疤痕像干涸的河床，与她手机里前校长事故报告的配图完全吻合。她与叶哲交换眼神，叶哲微微颔首。 “磁场异常不是自然现象。”陈教授突然攥住黄嫣的手腕，“他们用蒲公英当媒介，就像...”剧烈的咳嗽打断话语，护工匆匆送来温水。老人吞咽药片时，叶哲迅速用手机拍下日志关键页。 罗薇起身挡住护工视线：“需要帮您换条毛毯吗？” 黄嫣趁机抽出加密硬盘连接笔记本电脑。进度条缓慢爬升时，她听见老人喃喃自语：“校训碑底下...当年埋了东西...” 返程地铁上，三人挤在车厢连接处分析信息。叶哲放大照片细节：“工装胸牌有福和中学校徽，但1998年观测站工作人员都穿白色制服。” “前校长在事故报告里说自己在资料室整理档案。”黄嫣调出文档配图，“可资料室窗户正对松林。” 罗薇突然抓住吊环：“父亲去世前一周，说过校训碑需要翻修。” 列车报站声响起，黄嫣护住背包里的硬盘。他们在地质局后门分开，约好两小时后在叶哲公寓汇合。 叶哲刚打开公寓门就接到林老师电话。对方提醒他复读班档案需要补签字，语气带着欲言又止的迟疑。挂断后他打开电磁屏蔽箱，把备份U盘放进夹层。 黄嫣回来时带着便利店饭团，发现叶哲正在比对照片。“你看松树阴影的角度，拍摄时间应该是正午。但气象站值班表显示，当天正午全体成员都在山顶校准设备。” “有人在非值班时间潜入观测区。”黄嫣扯开饭团包装纸，“陈教授说校训碑...” 窗外传来刺耳的急刹声。他们扑到窗边，看见楼下有辆黑色轿车掉头驶离，车轮碾碎了不知谁落下的文具盒。 黄嫣把硬盘接上改装过的旧电脑。解密程序运行到83%时突然卡住，弹窗要求输入十二位口令。她尝试输入福和中学的经纬度，进度条猛地跳到终点。 文件夹里除了磁场数据，还有标注“蒲公英杂交记录”的加密子目录。叶哲用校徽图案的矢量图成功破解，屏幕闪现出令他呼吸停滞的内容——1998年实验日志的附录页，负责人签名栏写着罗薇父亲的名字。 “不可能...”黄嫣逐行阅读杂交参数记录，“这些父本母本编号，和父亲笔记里批判的违规实验完全一致。” 叶哲点开名为“事故报告”的音频文件。电流杂音里混着多个人的争吵，有个年轻声音在喊：“必须立即销毁所有样本！”突然插入的爆破声后，录音终止在医疗器械的警报音里。 黄嫣推开电脑在屋里踱步。“如果罗叔叔参与过违规实验，为什么后来坚决反对重复实验？” 叶哲调出前校长基金会的资助名单。在1999年受助项目栏里，罗薇父亲主持的“地磁生态评估”赫然在列，资助金额足以重建整个观测站。 暮色渐浓时，罗薇敲门带来新消息。“基金会理事名单有变动，新任秘书长是当年观测站的助理研究员。” 黄嫣低头整理数据线。“你父亲有没有提过校训碑？” “他说那是福和的镇校之宝。”罗薇笑着掏手机，“我还存着毕业照...你们脸色怎么这么差？” 叶哲关掉电脑页面：“想起复读班明天要模考。” 送走罗薇后，黄嫣把脸埋进掌心。“她在毕业典礼上演讲时，我偷拍过照片。现在看见她的笑容就想起音频里的爆破声。” 叶哲拆下硬盘装进防震盒。“明天我去校史馆查碑文拓片。” “一起去。”黄嫣抓起背包，“该给陈教授回电话了。” 她拨号时叶哲突然按住听筒：“如果真相会伤害...” “我父亲实验室的蒲公英标本，花盆底下压着张字条。”黄嫣轻轻抽出手，“他写‘知其白守其黑’。” 电话接通后，陈教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碑文第四行‘实事求是’，当年刻字时嵌了东西进去。” 挂断后黄嫣凝视着窗外路灯。飞蛾撞上灯罩的声响里，她轻声说：“罗薇的毕业礼物是蒲公英水晶球，底座刻着‘献给改变我命运的人’。” 叶哲把防震盒塞进书架词典中间。“明天九点，校史馆见。” 黄嫣走到门口又折返，从包里掏出枚金属书签放进叶哲笔筒。“你落在我这儿的。” 待房门闭合，叶哲对着书签上蚀刻的蒲公英图案发了会儿呆。书桌玻璃板下压着的旧照片里，十六岁的罗薇正在实验田里记录数据，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前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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