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看似称赞,实则暗藏机锋,将“贤君”与“新奇物事”联系在一起,隐隐有将朱标与“奇技淫巧”捆绑之意。
朱标正要谦逊几句,坐在他下首的朱雄英却忽然抬起头,用清亮稚嫩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接口道:“三皇叔说的是呢!孙儿也觉得那新织机甚好。皇爷爷常教导孙儿,圣人之治,在于使民衣食足,知荣辱。这织机能令百姓更快织出布匹,节省劳力,价格或可更廉,则天下寒者或可得衣,此非《孟子》所言‘制民之产’、使‘黎民不饥不寒’之始吗?孙儿愚钝,不知理解得对是不对?”
他将“格致创新”的成果,直接与儒家经典中的仁政理想挂钩,拔高到了“圣人之治”的层面,轻巧地化解了朱棡那“奇技淫巧”的暗讽。
殿内瞬间一静。几位藩王都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年幼的侄儿。
朱元璋原本微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瞥了朱雄英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淡道:“英儿读书有所得,很好。圣人之道,本就不离百姓日用。”
皇帝定了调子,朱棡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笑道:“父皇说的是,是儿臣失言了。英儿见解非凡,将来必是我大明栋梁!”
一场潜在的风波,被朱雄英一番引经据典的“童言”悄然化解。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宴席接近尾声,一直沉默寡言的燕王朱棣,忽然起身,向朱元璋敬酒,然后目光转向朱标,语气诚恳地说道:“太子殿下监国,宵衣旰食,臣弟等在封地亦感同身受。如今父皇圣体欠安,臣弟等身为皇子,不能常在膝前尽孝,心中甚是不安。臣弟斗胆恳请,愿辞去北平藩务,留京侍奉父皇,以尽人子之孝,亦可时时向太子殿下请教,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辞藩留京?!
这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朱棣此举,看似至孝至忠,实则凶险无比!他以退为进,将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若朝廷不准,显得不近人情,打压皇子孝心;若准了,则等于削去了他燕王的实权和地盘,将其置于朝廷眼皮底下监控!无论哪种结果,都对朱棣不利,但他偏偏就这么提出来了!其用意之深,让人不寒而栗!
朱标完全没料到朱棣会来这一手,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应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标身上,连朱元璋也放下了酒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朱雄英轻轻拉了一下朱标的衣袖,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朱标瞬间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感动和为难交织的复杂神色,对朱棣道:“四弟纯孝之心,天地可鉴,孤与父皇,皆深受感动!然,北疆重地,关乎社稷安危,非四弟这等雄才大略者不能镇守!父皇虽偶染微恙,然有太医精心调理,更有孤与众兄弟在旁,四弟无需过于忧虑。尽孝之道有多种,为国镇守边关,使父皇无北顾之忧,此乃大孝!四弟之心,孤与父皇已知,然藩国之责,重于泰山,还望四弟以国事为重,勿再言辞藩之事!”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既高度赞扬了朱棣的“孝心”,又巧妙地以“国事为重”、“大孝”为由,坚决而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将其牢牢按在了北平的位置上,滴水不漏!
朱棣深深地看着朱标,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神色平静的朱雄英,良久,才躬身道:“太子殿下教诲的是,是臣弟思虑不周了。臣弟……遵命。”
他坐了回去,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但殿内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笑容之下隐藏的冰冷。
朱元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端起酒杯,饮尽了杯中残酒。那双深邃的眼中,波澜起伏,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宫廷宴乐的余音之中。
年关的暗涌,在这一夜,达到了一个高潮。朱雄英辅佐太子,连消带打,看似稳住了局面。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围绕皇权、围绕未来的博弈,还远远没有结束。
潜龙在渊,周遭已是群狼环伺。这个年,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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