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辰……”
林可可的声音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走廊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声的涟漪。
空气里，还残留着林建国离去时带来的那股污浊酒气，与午后阳光中的尘埃混合，形成一种荒诞而压抑的氛围。
沈叶辰垂眸看着她。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总是盛着清澈光芒的小鹿眼，此刻写满了惊惶、迷茫，以及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深的疏离。
她像一只误入人类钢铁丛林的动物，周围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而他，就是那个最庞大、最未知、也最危险的变量。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然后，将一缕被惊吓汗水沾湿的碎发，拨到她的耳后。
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抚意味。
“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林可可的睫毛颤了颤。
这个答案，太过轻描淡写，却又太过理所当然。
是啊，解决问题。
用一份公告，解决了她的名誉危机。
用一份基金，解决了她的经济窘境。
用一个电话，解决了她十几年来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他总是这样，用最冷静的逻辑，行使着最霸道的温柔。
可是……
“沈家……”林可可的嘴唇翕动着，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电话里那个人说的‘沈家’……是江城的那个沈氏集团吗？”
问出这句话，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嗯。”
沈叶辰的回应，只有一个单音节。
没有解释，没有掩饰。
就只是一个“嗯”字。
却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在林可可的脑海里，炸出一片巨大的、嗡嗡作响的空白。
沈氏集团。
那个涉及科技、金融、地产，几乎掌控了江城经济命脉的庞然大物。
那个她只在财经新闻和城市地标上见过的名字。
那个对她而言，比宇宙黑洞还要遥远、还要抽象的存在。
是他的……家。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眩晕感袭来。
林可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拉开一点距离，仿佛这样就能从这片过于庞大的现实中，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和他之间，原来不是隔着一道墙。
是隔着一整个世界。
她那个由出租屋、药水味和助学贷款构成的，狭小又破败的世界。
和他那个由代码、资本和无法想象的权力构成的，广袤而璀璨的世界。
他之前说的“双星系统”，此刻听起来，像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她哪里是什么能与他互相环绕的星体。
她只是一颗卑微的、不自量力的尘埃，被他的引力意外捕获，然后，看到了恒星内部，那足以将她瞬间汽化的、恐怖的能量。
“林可可。”
沈叶辰察觉到了她的退缩。
他上前一步，重新将距离拉回，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地锁定着她。
“看着我。”
他的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强制性的指令。
林可可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镜片后那双清明的眼。
“家庭背景，是一个静态的初始参数。”
他用他惯有的、学术报告般的口吻，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它不参与我们关系函数的核心运算。”
“我选择的合作对象，是江大心理学专业的林可可。”
“我启动的投资项目，核心标的，是你这个人。”
“所有其他的变量，包括你刚才听到的那个名字，都只是为了确保项目能顺利进行、排除风险的……外部工具。”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它们很重要，但没有你重要。”
林可可怔怔地听着。
听着他用最理性的语言，说着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情话。
外部工具……
那个足以让江城震动的“沈家”，在他的描述里，仅仅是一个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工具？
荒谬。
太荒谬了。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心底那片因为恐惧和自卑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就在他这几句平静的话语里，被一点点地抚平。
她忽然想起，在海洋馆里，他隔着幽蓝的水光，问她愿不愿意接受投资。
想起在宿舍楼下，她踮起脚，落在他脸颊的那个吻。
想起今天早上，他穿着她那条粉色小猫围裙，用红外测温枪测量油温的样子。
那些瞬间，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清晰。
他不是一个从天而降的、贴着“沈家”标签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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