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怎么了?” 冯保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不必。” 朱翊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却还是带着孩童的稚气。他松开锦被,看见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朕…… 朕想练字。”
冯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更深的笑意:“万岁爷好学,真是大明之福!奴婢这就去取笔墨纸砚!”
看着冯保轻快退下的背影,朱翊钧靠在龙床的引枕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雕花木床的顶帐绣着百子千孙图,每一个孩童的面孔都栩栩如生,仿佛在嘲笑他这个 “鸠占鹊巢” 的现代灵魂。他知道冯保是张居正的人,此刻对自己的 “孝顺” 不过是政治投资,而那位即将登场的 “张先生”,虽然是治世能臣,却也有着权臣的专断 —— 史书记载,张居正曾在他读书不认真时厉声训斥,甚至让他罚跪,这份屈辱感或许正是后来万历清算张居正的根源之一。
“得亲政。” 他对着帐顶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只有掌握实权,才能摆脱傀儡的命运,才能避开那些导致明朝灭亡的坑 —— 无休止的党争、低效的财政、废弛的边防、愚蠢的萨尔浒之战……
脚步声由远及近,冯保捧着文房四宝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字帖的小太监。砚台是端溪老坑石,磨好的墨汁泛着光泽,宣纸是特制的 “玉版宣”,连毛笔都是狼毫中最上乘的 “紫毫”。冯保亲自铺开宣纸,笑道:“万岁爷往常最爱临《九成宫》,奴婢特意把欧阳询的字帖找来了。”
朱翊钧看着那熟悉的碑帖,忽然想起原主的记忆 —— 十岁的朱翊钧确实在太傅的要求下苦练欧阳询,只是孩童心性,总爱偷懒。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紫毫笔,指尖的陌生感让他差点握不住。冯保在一旁殷勤地研墨,目光却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显然是在监视。
第一笔 “永” 字的侧锋落下时,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点。朱翊钧稳住手,慢慢写出横、竖、撇、捺,虽然生涩,却也有几分原主的功底。冯保在旁边啧啧称赞:“万岁爷的字越发有筋骨了,比前几日进步多了!”
朱翊钧没理会他的奉承,一行一行地写下去。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现在是隆庆六年六月十三日,按照历史,六月十日隆庆帝驾崩,六月十五日他将举行登基大典,改元万历。这几天是权力真空期,高拱和张居正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冯保此刻的 “关怀”,恐怕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写到第三张纸时,冯保转身去添茶水。就是现在!朱翊钧飞快地翻到纸背,用极轻的力道写下 “亲政” 两个字。这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与正面的《九成宫》判若两人,却带着他此刻最强烈的执念。写完后,他迅速蘸了点墨,用墨团在上面草草一抹,将字迹盖住,再翻回正面,继续临摹。
冯保端着茶盏回来时,只看见小皇帝低着头认真写字,纸背的墨团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倒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他没多想,将茶盏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万岁爷歇歇吧,写了这许久,眼睛该酸了。李太后让御膳房炖了冰糖雪梨,奴婢去给您取来?”
“不必。” 朱翊钧放下笔,故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朕想再歇会儿,你们都出去。”
冯保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小皇帝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躬身应道:“是。奴婢就在殿外候着,万岁爷有吩咐,随时传唤。”
脚步声渐渐远去,殿门被轻轻合上,插销 “咔哒” 一声落下。朱翊钧立刻扑到纸背,小心地拨开墨团,“亲政” 两个字虽然被晕染了些,却依旧清晰。他盯着这两个字,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 或许他无法像朱元璋那样铁血治国,也未必有朱棣开拓疆土的魄力,但他至少可以利用自己对历史的预知,避开那些致命的错误。
窗外的雷声渐渐小了,雨声却缠绵起来,敲在窗上淅淅沥沥,像一首古老的催眠曲。朱翊钧躺回龙床,锦被上的十二章纹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知道,从明天起,他就要开始扮演一个十岁的皇帝,在张居正、冯保、李太后这些政治高手之间周旋。这不会是一条容易的路,甚至可能比他在现代写论文时想象的更加艰难。
但他别无选择。
指尖再次抚过那行被墨团盖住的 “亲政” 二字,朱翊钧闭上了眼睛。梦里,他仿佛看到了万历朝的朝堂 —— 张居正穿着绯色官袍站在阶前,高拱气得吹胡子瞪眼,冯保在旁边煽风点火,而他自己,正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垂旒冠的珠串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从明天起,我就是朱翊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大明的未来,不能再重蹈覆辙。”
殿外的漏刻 “滴答” 作响,记录着这个属于万历皇帝的第一个夜晚。而朱翊钧知道,属于他的战争,从隆庆六年的这个惊魂夜开始,就已经打响了。
喜欢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