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越顾不上喘气,转身点燃了案头的烛台。三支蜡烛同时亮起,橘黄色的光瞬间填满了不大的诊室,也照亮了男人的脸。他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刚毅,下颌线紧绷着,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最显眼的是他左肋的伤口,粗布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暗红的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涌出,将衣料浸透了大半,连诊床的褥子都沾染上了血迹。
“忍着点。”苏清越将药箱放在案上,打开铜锁,取出里面的器械。她先是用干净的棉布蘸了温水,轻轻擦去男人伤口周围的血迹——这一步必须轻柔,否则会刺激伤口,加重疼痛。水擦过伤口边缘时,男人的身体猛地绷紧,指节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苏清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色苍白得像纸,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哪怕在这样的剧痛中,也透着一股军人似的挺拔。她心中暗惊:这样的伤,深可见骨,换作寻常人,早就疼得昏死过去了,此人却能撑着走到药庐,还能在清创时保持清醒,这份毅力,绝非等闲之辈。
“伤口是快刀所伤。”她一边检查,一边缓缓开口,“刀口整齐,边缘没有卷肉,说明出手之人刀法极快,而且力气沉稳——不是江湖上的野路子,倒像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她用银质的探针轻轻探了探伤口深处,男人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却依旧咬牙硬扛。“万幸,没伤到内脏,也没碰断骨头,只是失血过多,再晚来一步,就算神仙来了也难救。”
男人这才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睛很亮,是那种经历过风霜的锐利,此刻却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他看着苏清越,声音沙哑得厉害:“姑娘……不问我……是谁?为何……受伤?”
苏清越正低头取药罐,闻言动作没停:“我是医者,不是捕快。进了我这济仁堂,你就只是病人,你的身份、你的恩怨,与我无关。”她将一罐磨好的三七粉倒在瓷碗里,又加了些血竭,用温水调成糊状,“这是止血的药膏,待会儿敷上,能暂时止住血。等下缝合的时候,会更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哼出来,别硬扛。”
“无妨。”男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坚定,“姑娘……动手便是。”
苏清越不再多言,转身去准备缝合的工具。她的缝合线是用羊肠浸泡过的,这种线韧性好,而且埋在皮肉里能自行吸收,不用拆线,是师父教她的秘方。她先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这是消毒,避免伤口感染,然后用镊子夹起浸过药酒的棉布,再次擦拭伤口边缘,确保没有一丝污物。
“开始了。”她轻声提醒,手中的银针已经穿过了伤口的皮肉。第一针下去,男人的身体猛地一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诊床的枕头,却依旧一声不吭。苏清越的动作很稳,她的手指纤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和精准,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地对齐伤口边缘,针脚细密而均匀,像是在绣一件精美的绣品。
诊室里很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苏清越轻柔的呼吸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她的侧脸很柔和,睫毛很长,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江湖上听过的传闻:青石巷有个盲女医者,医术高明,救人无数,却性情冷淡,从不过问病患私事。可此刻看来,她并非冷淡,只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治病”这件事上。
“姑娘的医术……是家传?”他忽然开口,打破了诊室的寂静。
苏清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师父教的。他老人家在世时,是这一带最好的医者。”提到师父,她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师父说,医者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打探隐私的。所以我从不多问,你们也不必多说。”
男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一声:“姑娘倒是……通透。只是我这伤……怕是会给你惹来麻烦。”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追杀我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麻烦来了,再解决就是。”苏清越将最后一针缝好,打了个结实的结,“我这济仁堂开了三年,什么样的麻烦没见过?去年有山贼上门抢药,最后还不是被我用麻药放倒,送官法办了。”她取过一罐自制的金疮药,均匀地敷在缝合好的伤口上,“这药是用金银花、蒲公英、当归熬的,能消炎止痛,促进伤口愈合。三日后来换药,这期间不许动武,也不许沾水,否则伤口崩裂,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男人点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脚步沉重而整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带着某种压迫感,正朝着药庐的方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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