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区的休息厅还比较暖和，林晓凑在窗边往外看，风裹着沙粒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已经弱了不少。
原本昏黄的天渐渐透出些光亮，像被清水洗过的画布，一点点显露出底色。
她回头朝张俊微笑了一下，眼里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感觉：“风沙真小了！你看，能看见远处戈壁的轮廓了。”
张俊刚跟服务区的师傅打听完路况，手里还攥着半瓶温热的开水，闻言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师傅说前面路段没封闭，就是路表层浮沙多，得开慢些。”说着他把水瓶递过去。
“先喝点热的，咱们等会再吃点东西，五点前出发，可以赶在天黑前到敦煌。”
林晓接过水瓶，指腹碰到了张俊的手背，手赶快往回缩了缩，耳根悄悄热了。
刚才沙尘暴里，她攥着他的手，只觉得那双手稳得像山。此刻平静下来，倒又觉得自己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跟男生离这么近，还有亲抚之举，顿时觉得有些局促。
她低头拧开瓶盖，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暖得心里发酥。
“刚才太吓人了，我还以为咱们今夜要困在半路上呢。”林晓心有余悸的说道。
“有我在，即便是困在半道上，我也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的。也不辜负李燕的嘱托。”张俊说得轻，却带着点笃定。
林晓听着张俊掏心窝子的话，心里非常感动，眼圈有点泛红。
张俊看着林晓垂着的睫毛，想起大学时那个没说破的姑娘，那时候的心动像隔着层雾，远不如现在这样真切入骨。
他想跟她多说点话，把那些没说过的旧事都讲给她听，让她别再紧张。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桌子，点了两碗牛肉面。
面端上来时，热气裹着牛油香飘过来，张俊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林晓，“多吃点，到敦煌有可能会晚一些，别饿肚子。”
林晓没推辞，小声说了句“谢谢”，筷子搅着面，听他说起大学时的事。
“我大学宿舍有个哥们，北方的，他经常吹嘘着说自己特别能吃辣，有次他请我们几个南方同学去吃火锅，点了个特辣锅，结果他吃了没一会就跑去上厕所，回来时眼睛通红满含眼泪的坐在了位子上。
大家伙关切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说：“刚才接了个家里来的电话，想家了。”张俊说着自己先笑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家里是开饭馆的，他妈总给他做不辣的番茄鱼，这次他是被辣哭的。后来我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辣不怕’。”
林晓也跟着笑，眼里的紧张淡了不少：“我们宿舍也有好玩的，有个室友总在睡前背单词，背到‘husband’就停下来，跟我们说‘以后一定要找个能一起背单词的husband’，结果毕业第二年就嫁给了她高中同学，现在孩子都两岁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大学聊到刚工作的时候。
张俊说他刚入职那年，跟着师傅去工地，把水准仪拿反了，被师傅笑了半年；
林晓说她第一次给学生上实验课，紧张得把烧杯摔了，还是学生帮她收拾的。
聊着聊着，面都凉了，窗外的风又小了些，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桌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该走了。”张俊看了眼手机，四点半，他起身结了账，顺手拿起林晓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我来背。”
林晓没争，跟在他身后往外走，风吹到脸上已经不疼了，只是带着点戈壁特有的干燥，拂在皮肤上有点痒。
上车前，张俊绕到车头检查了一圈，又把挡风玻璃上的沙粒擦干净。
“系好安全带。”他叮嘱了林晓一句。
车子缓缓驶出服务区，路面上果然积着层浮沙，车轮压过去，扬起细细的沙雾，像拖着条黄色的尾巴。
林晓没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反而凑在窗边看风景。
戈壁滩此刻换了副模样，阳光洒在赭黄色的沙地上，亮得晃眼，偶尔能看见几丛骆驼刺，虽然经过风沙的洗礼，却依旧挺得笔直。
远处的沙丘线条柔和，像被风吹拂过的绸缎，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原来西北的戈壁是这样的。”她轻声说，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以前在课本上看图片，总觉得灰蒙蒙的，没想到这么亮。”
“你看那边。”张俊指了指右侧。
“那片矮矮的石头堆，师傅说是以前丝绸之路的烽燧遗址，就是年代太久了，只剩下土堆了。”
林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几处土黄色的矮堆，隐在戈壁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赶紧按下快门，“太特别了，回去给我爸妈看看，他们肯定没见过。”
一路上，张俊时不时指给她看远处的景物，哪里是雅丹地貌，哪里曾是古河道。
林晓听得认真，手机里存了满满一相册的照片。
风还在吹，却没了之前的凶悍，只剩下呜呜的轻响，反而衬得这戈壁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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