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月,与人界、仙界的都截然不同。并非一轮皎洁玉盘,亦非清辉漫洒的星子,而是三轮色泽各异、光芒惨淡的光晕,如同三只巨大而诡异的眼瞳,悬于幽夜城永恒昏暗的天穹之上。一轮幽绿,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怨毒与腐朽;一轮暗紫,与翻涌的魔息同色,流转着令人心神不宁的魅惑;最后一轮,则是近乎惨白的颜色,冰冷而死寂,投下的光晕如同寒霜,能将魔界特有的暗色岩石都冻结出细微的裂纹。
此刻,三轮魔月的光辉,正透过溟幽殿那面巨大的、由能量构成的透明屏障,斜斜地洒落进来,在地面冰冷的石板上,切割出斑驳陆离的光影。殿内依旧空旷冷寂,唯有精纯的魔息如同无声的潮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苍溟并未坐在那张宽大的暗影寒玉座上。他独自一人,倚靠在透明屏障的边缘,手中拎着一只造型古朴、色泽深沉的墨玉酒壶。壶身并无过多雕饰,只在壶嘴处隐约可见一道细微的、如同火焰燃烧般的天然纹路,那是魔界深渊底层才能采掘到的“狱火墨玉”,其性极寒,却能最大限度地保留酒液的醇烈与魔气。
他并未使用杯盏,只是偶尔抬手,将壶嘴凑近薄唇,仰头饮下一口。琥珀色的酒液滑入喉间,带来一股灼热如熔岩流淌般的暖意,随即化作精纯的魔气散入四肢百骸,但那暖意却似乎无法驱散他眉宇间那一丝极淡的、与这慵懒姿态不甚相符的沉凝。
白日里,他悄然去了一趟焚天魔渊边界,并非官方巡边,而是循着之前虚镜中标记的那几处“杂讯”最为活跃的区域,进行了一次更为隐秘和深入的探查。
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那些邪异的能量痕迹,并非无意识的残留,也非偶然的空间扰动。它们如同拥有某种低等智慧的生命体,极其擅长隐藏,能够模拟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若非他对能量本质的感知已臻化境,几乎难以将其从混乱的背景噪音中剥离出来。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能量并非静止的。它们在缓慢地、持续地汲取着边界区域逸散的仙灵之力与魔气,如同寄生虫般,进行着微不可察的增殖与壮大。他甚至在一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的裂隙附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无尽虚空深处的“呼唤”或“指令”的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恶意,旨在引导、汇聚这些分散的邪异能量。
这绝非自然现象,也绝非寻常域外生物的无意识渗透。这更像是一场有计划、有目的的……前期侦察与力量铺垫。
“域外邪魔……”苍溟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紫瞳在魔月诡异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千年和平(如果仙魔之间的小规模冲突也能称之为和平的话),似乎让三界都放松了对虚空之外的警惕。无论是仙帝云昊,还是他那暴躁的老爹苍刑,都将绝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彼此身上,内斗消耗了太多的注意力与资源。
而他,或许是得益于那份对什么都嫌麻烦、故而更倾向于置身事外观察的性子,反而比那些深陷权力与仇恨漩涡的人,更早地察觉到了这股潜流。
麻烦,果然总是接踵而至。救了个仙界公主,引来了仙魔两界内部的纷扰不说,如今更是牵扯出了可能危及整个三界存亡的潜在威胁。
他放下酒壶,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障上划过。屏障之外,是幽夜城那如同巨兽骸骨般林立的狰狞建筑,以及更远处那无边无际的、被三轮魔月映照得光怪陆离的魔域大地。这里是他的出生之地,是他的力量源泉,也是他……嫌麻烦却又无法真正割舍的责任所在。
魔界并非如仙界宣扬的那般,只有污秽与杀戮。这里同样有挣扎求存的底层魔族,有传承古老的氏族文化,有壮阔奇诡的自然景观,也有属于魔族的、直白而炽烈的生存哲学。只是资源的匮乏、环境的恶劣,以及历史上与仙界的无数次战争,将魔族的性格磨砺得更加暴烈与偏执。
老头子(魔尊苍刑)崇尚力量,信奉征服,认为只有不断地向外掠夺、壮大自身,魔族才能在这残酷的天地间延续下去。这想法不能算错,在魔界,弱小本身就是原罪。但,一味地征服与对抗,就是唯一的出路吗?
千年的征战,除了堆积如山的尸骨和越来越深的仇恨,还带来了什么?魔界的底层子民,并未因此而生活得更好,反而因为连年的征战与资源消耗,愈发困顿。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古老氏族,如厉煞之流,则只关心自己的权势与利益,打着为魔族未来的旗号,行党同伐异之实,内耗不休。
想到这里,苍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仙魔人三界,看似泾渭分明,实则内里的弊病,又何其相似。仙界的古板教条与等级森严,魔界的弱肉强食与内斗倾轧,人界的左右逢源与艰难求存……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制造着纷争与苦难。
而如今,一股来自外部的、意图吞噬一切的力量,正在悄然逼近。若三界依旧沉溺于内斗,无法看清这真正的威胁,那么最终的结局,恐怕不会是任何一方的胜利,而是共同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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