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菜地让十月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白菜叶子绿得发亮，一棵棵墩实地立在那儿。赵秀兰挽起袖子，领着柒柒和柳玉芬来收菜。镰刀割在菜根上，“嚓”的一声脆响，白菜便倒进臂弯里，沉甸甸的带着泥土气。
“今年这菜长得好，能腌两大缸。”赵秀兰抹了把额头的汗，笑容里是庄稼人特有的满足。柳玉芬学着她的样子，动作却生疏，割了几棵，菜叶子掉了一地。她有些讪讪的，蹲下身去捡。
柒柒接过来她手里的菜，轻声说：“柳婶，我帮你抱到井台那边去，得先洗洗。”
腌菜的大缸早就刷洗干净，晾在院子角落，粗陶的缸壁摸着冰凉。井水更是刺骨，柒柒把手伸进去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她想起前世在康复院，天冷时用冷水洗抹布，王姨总会把暖水壶里最后一点热水兑给她。她对着空气弯了弯嘴角：“王姨，我现在不怕冷了，你看，我能洗这么多菜。”
柳玉芬也凑过来帮忙冲洗白菜。她做事总带着点急，水花溅得到处都是，自己的裤脚也湿了一片。赵秀兰看着，没说什么，只把洗好的白菜一层层码进大缸里，每铺一层，就撒一把粗盐。盐粒雪白，落在翠绿的菜叶上，很快便洇出深色的水渍。
“盐要撒匀，不然有的齁咸，有的没味儿。”赵秀兰示范着，手指在菜叶间轻轻拨动。柳玉芬看得仔细，轮到自己时，却抓了一把盐，抖抖索索的，大半都撒在了一小撮菜上。
“哎呀，这……”她有些慌。
柒柒探头看了看：“没事，柳婶，把这层菜搅和搅和，跟下面的匀匀就好了。”她接过柳玉芬手里的盐罐子，动作轻缓均匀地撒着，“就像这样，不着急。”
顾浩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他的小弹弓：“奶奶，柒柒姐，娘，我也要帮忙！”
赵秀兰笑了：“浩浩来，帮奶奶把那边的小石头压在菜上，压瓷实了，菜才脆生。”
顾浩兴冲冲地去搬石头，小的自己拿，大的就和柳玉芬一起抬。三人合力将洗净的扁平石头压在最上层的白菜上。柳玉芬看着儿子鼻尖冒汗却一脸认真的样子，眼神软了软。
正忙活着，邻居张婶挎着篮子路过院门，瞧见这阵仗，扬声笑道：“哟，秀兰姐，腌冬菜呢！这一大家子齐上阵，可真热闹！”
赵秀兰直起腰，笑着应：“可不是嘛，人多干活快。张婶，你家腌了没？”
“腌了，昨儿个刚下缸。要我说啊，还是你家柒柒能干，瞧这菜收拾得多利索。”张婶目光落在柒柒身上，又扫过柳玉芬和顾浩，顺嘴说道，“柒柒这么会过日子，人又和善，将来有了孩子，那孩子可真是掉进福窝里喽！”
柒柒正低头摆弄菜叶，闻言只是抬起头，对张婶笑了笑，没接这话茬。她转而看向正努力搬石头的顾浩，声音温和：“张婶您瞧，我们家浩儿现在就是个小福星，懂事又能干。”
顾浩听到夸他，更来劲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张婶也笑：“是是是，浩儿现在可出息了。得，你们忙，我再去扯点布头。”
送走张婶，院子里只剩潺潺的水声和压石头的声音。柳玉芬偷偷瞥了柒柒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晚上，顾衍回来，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简单的晚饭时，柳玉芬破天荒地给柒柒碗里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夜里，柒柒和顾衍回到自己屋。顾衍握着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因白日劳作而有些粗糙的指腹，低声道：“今天累了吧？张婶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咱家现在这样，就很好。以后怎么样，都看你心思，你咋想，咱就咋办。”
柒柒靠在他肩头，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里那片从前世带来的荒芜之地，仿佛正被今世的暖意一点点填满，踏实而饱满。她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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