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卜之争的尘埃,并未随着宗庙大门的关闭而落定,反而如同那愈发沉重的阴云,压在亳城上空,更压在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心头。陈远那番“七八日乃至更久”的阴雨预言,与韦那“三五日转晴”的乐观判断,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照,等待着天意的最终裁决。
争论结束后的头两日,天气仿佛是在戏弄众人。白日里乌云依旧厚重,天色晦暗,但雨水却只是零星地、羞答答地洒下几滴,甚至偶尔还会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几缕微弱的天光。这情形,让一些原本就倾向于韦那“雨歇更替、迅速转晴”解读的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工地上甚至有人开始私下抱怨,认为按照“石针”那过于保守的判断暂停工程,是延误了时机。
韦更是抓住这短暂的“好转”,在贞人舍内,言语间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与对陈远的隐隐讥讽:“看来天意终究难测,或有转机亦未可知。某些人,还是太过年轻,见识浅薄,将些许阴郁便视作滔天洪涝,徒乱人心。”
陈远对此充耳不闻。他每日依旧按时登上观星台(虽无星可观),仔细观察云层的变化、风向的细微转换、空气中湿度的浓淡以及飞鸟虫蚁的异常行为。他体内那沉寂的混沌元灵,在这些日子里,并未给予他任何明确的启示,但那枚来自夏墟的陶片,贴身收藏之处,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带着水汽的冰凉感,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亘私下里也曾询问过他是否坚持己见,陈远只是平静地回答:“兆纹所示,气感所触,未有改变之象。”
第三日,天色愈发阴沉,那零星雨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饱和的寂静。风也停了,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
第四日,凌晨时分,蓄势已久的雨水,终于不再忍耐。没有电闪雷鸣的宣告,只有绵密到极致的雨丝,如同巨大的灰色幕布,从苍穹之上无声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垂落下来,笼罩了整个亳城及其周边的原野。雨势不急不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持久力,仿佛要将前几日积攒的水汽,一丝不剩地倾泻殆尽。
雨水持续了一整天,没有片刻停歇。沟壑开始积水,沮水、漳水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上涨,原本干爽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
第五日,雨依旧。
第六日,依旧。
第七日,雨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因为地面的饱和,开始在一些低洼地带形成内涝。
预言,正在以一种冰冷而精确的方式,一步步变为现实!
亳城内外,最初那些对陈远判断的怀疑和抱怨,此刻已彻底被后怕与庆幸所取代。若非提前按照最坏的打算进行了准备,加紧抢收、晾晒了大部分谷物,暂停了所有露天工程,此刻面临的,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那些曾私下抱怨的工匠,如今看向贞人舍方向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而普通族人,更是将“石针”之名与“精准预言”联系在一起,口耳相传,仿佛他真能洞彻天机。
贞人舍内的气氛,也变得极其微妙。韦彻底闭上了嘴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在众人面前几乎抬不起头。其他贞人,无论以往对陈远观感如何,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外来者在“观兆”一道上,确实拥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近乎妖孽的精准直觉。连大巫在偶尔召集众人议事时,看向陈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第八日,大雨依旧滂沱。陈远的预言,已然被完全证实,甚至其持续的时间,已经超越了他预言的下限(七八日),向着“乃至更久”的方向发展。他的威望,在这场天意的验证中,被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陈远心中并无多少自得。他站在贞人舍的廊下,望着外面连天接地的雨幕,眉头微蹙。雨水持续越久,带来的隐患就越大。不仅仅是内涝和工程延误,更可能引发疫病,甚至影响到部族存粮的安全。他感受到的,不是预言成功的喜悦,而是肩上那份因“精准”而愈发沉重的责任。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湿透、面带惊惶的族人踉跄着冲进了贞人舍,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位于亳城西南方向、靠近沮水的一处地势较低的粮秣临时囤积点,因雨水持续浸泡,加上排水不畅,部分堆放粮食的土坯仓房出现了墙体渗水甚至轻微坍塌的迹象,虽然值守人员尽力抢救,但仍有部分粮食面临被雨水浸毁的风险!
消息传来,贞人舍内一片骚动。粮秣是部族生存的根本,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首领主壬闻讯,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抢救粮食,并再次请大巫及贞人集团占卜,询问此次雨患的最终尽头,以及如何行事方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安抚可能因此不满的“地只”或“水神”。
这一次,占卜的地点设在了面临危机的粮秣囤积点附近临时搭建的祭棚内。风雨声、人员的呼喊声、水流声交织在一起,气氛比在宗庙时更加紧张和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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