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如同利剑般划破笼罩河川的薄雾,将金辉洒满狼藉的半岛高地。焦黑的矮墙残骸兀自冒着青烟,与遍地凝固的暗红血迹、散落的残破武器交织成一幅惨烈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无的沉寂。
陈远蹲在那名面如死灰的黑齿部俘虏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夜的血战、逃亡与领袖责任的沉重压力,似乎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刻下了某种超越年龄的痕迹,那双眼睛深处,是深潭般的冷静与疲惫。
“现在,”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消耗而异常沙哑,却字字清晰,“带我们,去找可以安全渡河的地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俘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昨夜那冲天的大火、族人绝望的惨嚎和眼前这个年轻首领如同鬼神般的手段,早已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有任何异动或迟疑,下一刻就会变成这满地尸体中的一员。
“往……往上走……” 俘虏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离这里……三四里……有一处河道收窄,水底下有……有石头可以踩着过去……我们……我们以前偷偷过河打猎……就从那里……”
陈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确认他没有说谎,这才缓缓站起身。
“给他点水喝。” 陈远对石腿吩咐道,然后转身面向瘫坐在地、相互倚靠着的幸存者们。
十一个人。包括他和石腿在内,只剩下十一个还能喘气的人。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脸上、身上满是血污、烟尘和疲惫。两名重伤员躺在地上,气息微弱,需要人抬着。这就是经历了洪水、流民、黑齿部连环追杀后,仅存的力量。
陈远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失去左臂、脸色惨白却依旧强撑着指挥若定的副手;肩膀被简单包扎、鲜血依旧在渗出、却死死握着武器的仲;还有那些连名字都还来不及完全记住,却已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卫士们。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初离阳城时的疏离或单纯的敬畏,也不再是石山营地时的依赖。那里面,充满了血丝,刻满了疲惫与悲伤,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历经炼狱淬火后、混杂着无尽信任与托付的坚定。
副手在另一名卫士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身。他失去手臂的肩膀处,草草包扎的麻布已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腰杆却挺得笔直。他看向陈远,目光复杂无比,有悲痛,有感激,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然。
他推开搀扶他的卫士,向前一步,然后用仅存的右手,按住胸口,对着陈远,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躬下了身体。
“远先生。” 副手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郑重的、仿佛举行某种古老仪式般的肃穆,“姒庚百夫长临终托付,命我等奉您为首。昨夜血战,若无先生神机妙算,果决勇毅,我等早已化为枯骨,曝尸荒野。”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远,那眼神清澈而坚定:“先生救我等于必死之地,挽狂澜于既倒。此恩同再造!我,以及所有幸存的兄弟,皆愿奉先生为‘巫首’,自此之后,唯先生之命是从,生死相随,绝无二心!”
“唯先生之命是从!生死相随!”
他身后,包括仲在内的所有还能站立的卫士,甚至那两名勉强抬起身的重伤员,都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异口同声地低吼出声!声音虽然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参差,但那其中蕴含的意志,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在清晨的河风中回荡。
巫首。在这个巫医不分、信仰与力量交织的时代,这不仅仅是一个首领的称谓,更带着一种神秘的、近乎精神领袖的色彩。他们奉上的,不仅仅是服从,更是将生命与灵魂交付的绝对信赖。
陈远看着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却眼神炽热如火的战士,心中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巫首”,他只想活下去,找到回去的路,或者至少,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安然度过一次次沉睡的轮回。但命运的洪流,却一次次将他推向风口浪尖,从部落巫医,到阳城工正,再到此刻,这支残兵败将唯一的希望与支柱。
他无法拒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也为了这些将一切寄托于他的人们,为了姒庚临终那不甘的眼神,为了查清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浑身的疲惫,向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依旧躬着身的副手。
“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既然诸位信我,托我以此重任,我陈远,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带诸位离开此地,返回阳城!姒百夫长与诸位兄弟的血,绝不会白流!”
他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辞藻,但这朴素的誓言,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能打动人心。
“谢巫首!” 副手和众人齐声应道,这才直起身。一种无形的、更加紧密的联系,在这一刻,于这幸存的十一人之间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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