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尝试将不同种类的矿石混合熔炼,观察其变化。
这个过程失败远多于成功,常常得到的是充满杂质、脆弱不堪的金属疙瘩,或者根本无法熔合。
但他并不气馁,每一次失败都被他仔细记录,分析原因。
他的这种严谨甚至显得有些“呆板”的研究方法,起初引来了工坊匠人们新的嘲笑,认为他在做无用功。
但随着时间推移,当陈远逐渐摸索出几种特定矿石的最佳搭配比例,炼出的铜锭品质明显优于单一矿石冶炼,甚至接近工坊用传统“配方”冶炼出的青铜时,嘲笑声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和暗中观察。
工师亶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惊讶于陈远的耐心和那种近乎偏执的探索精神,更震惊于他确实取得了一些实质性的进展。
陈远并没有藏私,他将几种有效的矿石搭配比例和改进后的鼓风技巧(如调节风囊节奏以控制炉内氧化还原气氛)主动分享给了工师亶。
这让工师亶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乐见工坊技术的提升,这对他而言也是政绩;另一方面,陈远展现出的能力和无私(或者说,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超然),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热衷于争权夺利,他的目光,似乎投向更遥远的地方。
然而,王庭的暗流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专注而平息。
公子奭来得更勤了。他不再仅仅是对炼金术感兴趣,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向陈远透露一些王都的“消息”:哪位公子又得到了父王的赏识,哪位大臣因过错被贬斥,甚至隐约提及太宰与军中某些将领关系微妙……他试图将陈远拉入自己的阵营,至少让他明白,在这阳城,没有靠山是寸步难行的。
陈远每次都是恭敬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但从不明确表态,更不承诺什么。他以“醉心技艺,不通政事”为由,巧妙地回避着公子的拉拢。
这既是因为他深知卷入继承人之争的危险,也是因为他内心深处那份超越时代的疏离感——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除了公子奭,其他一些势力也开始注意到这个新晋的“远工正”。有来自其他工坊的匠师前来“切磋交流”,实为打探虚实;有低阶官员前来拜访,送上些不值钱的小礼物,试图建立联系;
甚至有一次,一位身份尊贵的巫祝派人送来请柬,邀请陈远参加一场祭祀后的宴饮,被他以身体不适婉拒。
所有这些接触,陈远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他深知,自己就像一块突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已经引起了各方关注。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某股暗流吞噬。
封赏带来的荣耀与便利是表面的,潜藏在下面的,是无处不在的窥探、猜忌和算计。
他获得了比以前更高的地位和更好的研究条件,但也失去了在部落时那份相对的自由和掌控感。
夜晚,他独自坐在客舍院中,仰望星空。阳城的星空似乎与部落的并无不同,但身处其下的人,心境却已天差地别。
他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器,感受着其冰凉光滑的触感,心中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
“工正”的官服穿在身上,并不比部落的麻衣舒适。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地在这权力的钢丝上行走。既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以获得庇护和资源,又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真正的底牌和来历,避免引起过度的忌惮和贪婪。
前路漫漫,这阳城王都,既是机遇之地,亦是龙潭虎穴。下一次沉睡尚远,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积蓄力量,并为自己,也为那个视他为希望的“有远氏”部落,寻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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