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远和石腿就在那片堆满废料、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忙碌起来。工师亶虽然提供了物料,但态度冷淡,派来协助(实为监视)的两名年轻工匠也显得心不在焉,甚至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态。
陈远不为所动,专心指导石腿和那两个不情愿的帮手,按照他改进后的设计,垒砌一座结构更合理、密封性更好的小型鼓风炉。
他特意采用了双风囊交替鼓风的设计,以保持炉温的稳定。同时,他将从部落带来的、以及请求工师亶寻来的几种不同颜色、质地的矿石(包括一些被工坊认为是“废石”的矿石)分类摆放,准备进行对比测试。
他的举动,引来了工坊其他工匠的好奇围观。
当他们看到陈远不用工坊现成的大炉,反而自己垒个更小的“土疙瘩”,还用竹管和兽皮制作奇怪的“吹风”工具时,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便不时传来。
“瞧那怪模怪样的炉子,能比得上咱的竖炉?”
“还用那些杂石废石,能炼出什么好金?”
“怕是哪个部落来的骗子,糊弄了上面,来咱们这儿故弄玄虚……”
石腿气得脸色通红,几次想争辩,都被陈远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在这里,言语苍白无力,唯有结果才能打破偏见。
然而,麻烦并不仅仅来自技术层面的轻视。
就在陈远准备进行第一次试炼时,一名衣着华贵、面色倨傲的年轻贵族,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来到了金工坊。工师亶连忙带着众工匠上前恭敬行礼,口称“公子”。
这位公子似乎对工坊的事务很感兴趣,四处巡视,评头论足。
当他走到陈远这片“试验田”时,脚步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座与众不同的鼓风炉和摆放整齐的各类矿石。
“工师亶,此乃何人所为?这炉子样式,倒是新奇。” 公子开口,声音带着养尊处优的慵懒。
工师亶连忙躬身回答:“回公子,此乃太宰安排入坊的远方部落之巫,‘远’,据言懂得特殊炼金之法,正在此尝试。”
“哦?” 公子的目光落在陈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特殊炼金之法?莫非比我这金工坊数十年积累的技艺更高明?” 他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挑衅。
陈远心中暗叹,知道麻烦上门了。他躬身行礼,将应对太宰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强调自己是“尝试”和“补充”。
公子却不依不饶,他随手拿起一块陈远精心挑选的、颜色暗青的矿石,在手里掂了掂,又轻蔑地扔回地上:“此等杂石,工坊早已试过,难以熔炼,即便熔出,其金亦脆,不堪大用。你以此石行骗,莫不是欺我王都无人?”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工师亶低着头,不敢言语。周围工匠们也屏住了呼吸。
陈远知道,此人来者不善,可能是单纯看他不顺眼,也可能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试探或者打压他。他不能退缩,否则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位公子:“公子明鉴,金石之性,各有不同。或许工坊此前之法,未能尽展此石潜力。远,愿当场试炼,成败与否,一目了然。若果如公子所言,此石不堪用,远甘受责罚。若侥幸有所得,亦是为王都炼金之术,添一砖瓦。”
公子没想到陈远如此硬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笑一声:“好!本公子便在此亲眼看看,你是如何‘点石成金’的!若是炼不出,或是炼出废金,哼……” 他未尽之语,充满了威胁。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工师亶暗自摇头,觉得这个远巫太过冲动,恐怕要惹祸上身。石腿和那两名帮忙的工匠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陈远却仿佛卸下了所有包袱。他不再多言,对石腿等人沉声道:“起火!鼓风!”
这一次,他必须成功。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在这暗流汹涌的王庭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火焰,在奇特的鼓风炉中再次燃起,呼啸的风声,吹动着命运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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