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心中叹息。他知道这种观念的力量。但他更知道,留下就是等死。
他转向苍木,目光毫不退让:“苍木巫。祖灵,庇佑活人。人死了,还有什么……庇佑?”
他指向那不断逼近的洪水,“水,不会停。窝棚,可以再建。人,死了,就没了。”
他再次看向坚牙和那些年轻的猎人,他们是部落生存的希望:“坚牙!你看到水的力量!留下,所有人,都可能死!去高处,还能活!”
坚牙的脸色剧烈地变幻着。他看看咆哮的河水,看看惊恐的族人,又看看一脸固执的苍木和眼神坚定的陈远。
作为狩猎首领,他更清楚力量的对比,眼前的洪水,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传统的敬畏。坚牙猛地一跺脚,对着猎人们吼道:“听远巫的!搬!老人、孩子、女人,先上高地!快!”
他选择了相信这个外来者看似简单的判断。
猎人们愣了一下,随即行动起来。
他们不再试图加固河岸,而是冲向那些低洼的窝棚,帮助里面的族人撤离。
“坚牙!你!” 苍木又惊又怒,手中的木杖顿地作响,却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人在恐慌的驱使下,开始听从坚牙的命令。
混乱的搬迁开始了。
人们哭喊着,背负着仅存的食物、用兽皮包裹的火种罐、以及少数重要的工具,搀扶着老人,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片高地转移。
风雨中,场面混乱而悲壮。
陈远没有闲着。他指挥着几个少年,用石斧砍伐高地周围的灌木,清理出一片尽可能干燥的空地。
他让妇人们收集还能使用的干柴,设法在高地中央点燃更大的篝火,驱散寒意和恐惧。
他还做了一件在旁人看来很奇怪的事情。
他让石腿(他坚持要帮忙)和几个少年,在高地的边缘,地势稍低但并非水流直接冲击的地方,挖了几条浅浅的、通向更低处的沟壑。
“远巫,这是……” 石腿不解。
“让雨水,流走。” 陈远简单解释,“不积在这里。” 他是在挖掘最简单的排水沟,防止高地在暴雨内涝中变成泥泞的孤岛。
就在这时,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绝望的哭喊。一座位于最边缘、本就摇摇欲坠的窝棚,在洪水持续不断的冲刷下,终于彻底坍塌,瞬间就被浑浊的激流吞没,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幸亏里面的人早已撤离。
这一幕,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的侥幸。
搬迁的速度骤然加快,再也没有人质疑陈远的决定。
苍木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看着空了大半的聚落,看着族人如同逃难的蚁群般涌向高地,看着那个异族年轻人沉着地指挥着一切。
他赖以生存的信仰和权威,在这场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那个年轻人,没有祈祷,没有祭祀,只是让人“往高处走”,却似乎真正找到了一条生路。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挫败、茫然和一丝隐隐恐惧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部落的大部分人力和重要物资,终于抢在洪水彻底淹没低地之前,转移到了那片高地之上。
人们挤在篝火旁,裹着湿透的兽皮,惊恐未定地望着下方那片已经变成汪洋的故地。
洪水还在上涨,最终在距离高地边缘只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上前。
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各种杂物,曾经的家园,已深埋水底。
陈远站在高地边缘,望着下方的泽国,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重。
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认知,避免了一场眼前的灭顶之灾。
但这场洪水,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与个体的渺小。
他回头,看向蜷缩在篝火旁、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族人,又看向独自站在雨中、背影萧索的苍木。
洪水的记忆,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
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孤魂,所能做的,就是在这片记忆的阴影下,竭尽全力,为这些挣扎求生的先民,多点亮一盏微弱的前行之灯。
脚下的高地,是暂时的安全岛。而未来的路,如同眼前这片浑黄的汪洋,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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