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在焦虑的等待中时间似乎被拉长了，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
赵医生率先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放松的神情。
王勇夫妇立刻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冲了过去。
“医生，我家二宝……”王勇的声音都在发颤。
“孩子没事了，别担心。”值班的赵医生语气肯定，给了他们最想要的答案：“呼吸已经基本通畅了，用了药，吸了氧，血氧饱和度上来了，人也缓过来了，现在睡着了。再观察一会儿，等彻底稳定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了。你们可以进去一个人看看，动作轻点，别吵醒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王勇媳妇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纯粹的喜悦和庆幸。
王勇也连连鞠躬，激动得说不出话，刚才真把他们吓到了，儿子一下就没气了，要不是沈医生及时急救，恐怕命都保不住。
沈慕言站在几步之外，听到赵医生的话，一直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实处。她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感觉一直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王勇夫妇又转向沈慕言，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沈慕言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孩子平安就好。后面听医生的，好好照顾。我这也算完成任务了，就先回去了。”
她对赵医生点点头，转身离开，朝着大门外的夜色走去。
折腾了半天她也觉得累了，回到宿舍快速收拾好药材和工具，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等她把药做好，连同那封斟酌再三的回信一起打包，送到邮局寄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这三天里，她除了完成卫生院的本职工作，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反复调整配方、精心制备那批样品药上，力求每一份都能代表最高水准。
从邮局出来，沈慕言心里还惦记着那封即将远行的信和药物，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冬日午后的阳光难得有些暖意，照在刚清理过积雪的街道上。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街面的平静，从不远处传来。
“小锦！小锦你醒醒！我们快到医院了，妈妈带你去找医生，醒醒啊，小锦……”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听得人心头发紧。
沈慕言循声望去，只见前面街角围了几个人，一辆略显陈旧的轮椅停在中间，轮椅上坐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头无力地歪向一边。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蹲在轮椅前，双手紧紧抓着男孩冰冷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沈慕言认出那是钱老的侄女钱慧。
旁边站着个同样焦急万分的男人，试图去拉钱慧：“阿慧，你先让开，我们得赶紧把小锦送到医院去！别耽误了！”
“不……没……没气了……”钱慧像是没听见丈夫的话，反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轮椅上毫无声息的孩子，喃喃道：“小锦没气了……我的小锦……”
这句话像是一块冰砸进围观人群里，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怎么回事？”
“这孩子咋突然就没气了？”
“这是外地来的吧，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院啊，就前面不远了！”
沈慕言心头一凛，立刻拨开人群快步上前。
“钱同志，让我来看看孩子。”沈慕言蹲下身，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清晰，试图拉回钱慧的注意力。
但钱慧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里，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死死抱着轮椅的扶手，眼泪汹涌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沈慕言见状，立刻转向旁边急得满头大汗的男人：“同志，我是医生，让我给孩子看看？”
男人猛地转过头，看到沈慕言清秀却沉稳的面容，眼神里先是闪过一瞬间的惊疑，太年轻了。
但此刻孩子命悬一线，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用力将瘫软的妻子从轮椅边拉开：“阿慧！你让开！让医生给小锦看看！快让开！”
钱慧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跌坐在雪地里，却也不再挣扎，只是捂着脸，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
沈慕言立刻上前，取代了钱慧刚才的位置。她的手指迅速而轻柔地探向男孩的颈动脉，同时俯身贴近孩子的口鼻，感受有无呼吸气流，另一只手已经掀开了孩子的眼皮观察瞳孔。
颈动脉搏动几乎触摸不到，胸廓无起伏，口鼻处感觉不到气流，瞳孔对光反射迟钝……一系列检查结果让沈慕言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危急，孩子很可能已经发生了呼吸心跳骤停！
“孩子心跳呼吸停了！必须马上抢救！大家不要围着，都散开点儿！”沈慕言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瞬间镇住了周围嘈杂的议论。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快速将男孩从轮椅上抱下来，平放在相对平整干净的路面上，解开孩子厚重外套的领口和衣襟。
时间就是生命！沈慕言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双膝跪在男孩身侧。她找准胸骨中下段的位置，一手掌根紧贴，另一手交叠其上，双臂伸直，利用上半身的力量开始有节奏地、用力地按压。
“一、二、三、四……”沈慕言心中默数，按压深度、频率力求标准。每按压三十次，她便迅速清理孩子口腔，仰头提颏，口对口进行两次人工呼吸，然后继续按压。
冰冷的空气随着人工呼吸送入孩子的肺部，胸廓随着按压起伏。
钱慧的丈夫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通红。
钱慧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仿佛连呼吸都忘了：“沈……沈医生，这是沈医生。”
她紧紧拉着丈夫的胳膊，眼里重新浮上希望的光。
要知道，他们这次带小锦出来这么远，可就是为了找沈医生治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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