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是夜嚣子的脸,却又不止是夜嚣子的脸。
它是一张令人不安的马赛克,融合了他自己被烈火焚烧后的狰狞疤痕,以及他记忆深处父亲那张儒雅又执拗的乐师面容——那缕埋藏在识海多年的执念香种,终于在这愿力失主、民心动摇的刹那,借怨火与香火共振,点燃了非法重生的引信。
神魂与香火的交织,竟让他在万众愿力中,完成了这场跨越生死的重塑。
他没有砸毁那尊跪倒的神像,更没有泄愤地将其踏碎。
他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神坛之上,然后在那尊金身曾经高坐的莲花宝座上,盘膝坐下。
一瞬间,奇景乍现。
夜嚣子额前新生的香火愿力,如金色的藤蔓,主动缠绕向下方那尊残破的金身;而金身内残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文乐正神念力,竟也如无根之水,被动地倒灌回夜嚣子体内。
“这不是夺舍。”沈观灯站在幽冥司望楼之上,指尖轻点虚空镜面,唇角微扬,“这是信仰惯性造就的‘残影寄生’——只要有人还信那个名字,哪怕神已死,执念也不会熄。”
“而夜嚣子,恰好成了这残影的新壳。”
一尊裂像,一个新魂,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双生共祀”格局:百姓祈愿时仍唤“文乐正神”,香火便循旧道流入残像,却在断裂处渗出,反哺于静坐之人。
扬州百姓们惊奇地发现,庙宇未毁,祈愿竟仍有回应。
有人求曲谱灵感,夜里便有残曲入梦,笛音幽咽,似从古井深处传来;有人求戏班生意,第二天竟真有贵客登门,衣袖间还带着昨夜梦中听过的檀香味。
更离奇的是,一些曾向文乐正神求取功名利禄的旧信徒,竟也发现自己的祈愿被微弱地回应了——那跪倒的神像仿佛在被动地、不情不愿地履行着最后的职责。
指尖触碰到冰冷石基时,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是沉眠巨兽的心跳余波。
香火一旦在民心扎根,便如江河有了故道,即便神像倒塌,念力依然会循着惯性流淌。
沈观灯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映着万家灯火,耳畔仿佛听见千万人心跳汇成的潮声,指尖掠过唇边,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
“传我号令!”她声音清越,穿透云层,“扬州文乐神庙,即刻更名为‘裂像堂’!”
“从今日起,向三界宣告幽冥司的第一条铁则:不是神保人,是人养神。信你在,你就活!”
她将此地定为“香火主权”的第一个公开教学基地,命灯奴十二将此地景象制成光影话本,通过共治灯网络向七州府循环播放,并公开传授初步的“愿力识别术”——教凡人如何以掌心温度感知香火流向,如何在焚香瞬间察觉是否被无形之口吞噬。
就在裂像堂风波席卷扬州之时,幽冥司深处的一块香火审计算盘,正发出濒临熔毁的嗡鸣。
青蚨娘十指翻飞,额角沁汗,眼前光幕层层剥解。
第七百二十次尝试逆向推演“天禄库”的愿力折算公式时,一段被刻意抹去的注释突然跳出:【凡不在《正统形象名录》者,香火归公;凡在名录者,三成上缴,永世不得免。】
“啪!”她一掌拍在案上,木屑微溅,掌心留下淡淡焦痕。
“司主!找到了!天庭香火分配的千年漏洞!”她声音都在发颤,“所有地方神只,无论正统与否,所获香火愿力,都必须无条件上缴三成给天庭的‘天禄库’!那是供养那些从不显灵、高高在上的高阶神明的!”
她指着光幕上那份名单,咬牙切齿:“所谓的《正统形象名录》,根本不是什么道德评判,而是这个抽成系统的‘白名单’!上了名单,你才有资格被抽成,才有资格存在!我们争的不是脸面,是被他们偷走的魂!”
沈观灯眼中寒芒爆闪。
原来如此。
这才是天庭如此紧张的根源。
他们怕的不是一个神倒下,而是怕凡人发现自己可以决定谁站起来,更怕凡人发现自己辛辛苦苦供奉的信仰,竟成了喂养一群懒神的俸禄!
“立刻!”沈观灯没有丝毫犹豫,一道道指令如利箭般射出,“发布《香火清算令》!向所有接触到的野祀、妖鬼、善灵宣告:凡与我幽冥司签约的‘异形代言人’,我司承诺,永不设‘香火税’!所有愿力,百分之百用于回馈信众所需!”
此令一出,应者云集。
首批十八位在“文乐正神”倒台事件中分得香火的野祀,包括城东护林的山魈、渡口救人的慈渡水妪,联名在清算令上按下了自己的魂印——那印记落下时,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松脂香与河水腥气,仿佛自然之灵的低语。
消息传开,百姓奔走相告,言语朴素却震撼人心:“拜了一辈子神,终于有不吸血的神了!”
趁着这股东风,沈观灯立刻推出了更大胆的计划——“民选神只”试点。
她选取了扬州周边五座因神只劣迹败露而香火断绝的废庙,举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香火竞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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