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声骤停,庙外万籁俱寂,只余风过檐角的呜咽。
那串急促的铃音,像三记重锤砸在陆知微心上。
他猛地推开账本,抄起案边防身的戒尺,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什么人!”
陆知微横尺于胸,厉声喝问,目光死死盯住房檐下的阴影。
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月华如水,倾泻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如玉竹的身姿。
来人一袭织金云纹锦袍,头戴羊脂玉冠,长眉入鬓,目若朗星,竟是个俊美无俦的贵公子。
他手持一柄描金折扇,对着庙内遥遥一揖,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江南散修夜九霄,听闻幽冥司广纳三界奇才,特来投效。”
陆知微一怔,这人风姿气度不凡,言语也客气,不似恶客。
可那三声“高危”警铃,是沈观灯用魂力设下的禁制,只有至阴至邪之物靠近才会触发。
庙内,沈观灯并未现身。
她隔着窗纸的缝隙,冷眼打量着这个自称“夜九霄”的男人。
皮相是顶级的,堪比前世她亲手带出来的影帝。
可她是谁?
是能从一张精修海报上看出艺人打了三针水光针、两支玻尿酸的金牌公关。
这人的脸,太过完美了。
灵气流转得像一张均匀铺开的面膜,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引起的起伏。
眼神更是空洞,像橱窗里最精致的假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画皮。
沈观登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幽冥司的门槛,还没低到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她清冷的声音穿透门窗,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嘲弄,“画皮鬼也想进顶流行列?你连自己的脸都不敢亮,还谈什么香火前程。”
夜九霄脸上完美的笑意瞬间凝固,握着折扇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他缓缓抬眼,视线穿透门窗,仿佛与里面的沈观灯对上。
“你……看得出来?”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艺人’,没有商业价值。”沈观灯的声音愈发冰冷。
陆知微闻言大惊,下意识后退半步,戒尺握得更紧。
眼前这个翩翩公子,竟是食人画皮的恶鬼?
吱呀一声,庙门无风自开。
夜九霄,或者说,那画皮鬼,站在门口,锦袍玉冠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他盯着庙内那团明明灭灭的魂火,眼底闪过挣扎、羞辱,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抚上自己俊美的脸颊,然后,在沈观灯惊恐的目光中,像撕下一张面具般,猛地将那张脸皮扯了下来!
皮相之下,没有血肉,只有一张溃烂扭曲、坑洼不平的脸。
那张脸像是被烈火灼烧,又被浓酸腐蚀过,五官挤作一团,连嘴唇都烂掉了,露出森森白牙。
腥臭的怨气扑面而来,让陆知微几欲作呕。
“现在,你看清了?”他丢掉那张完美的人皮,声音变得沙哑粗嘎,像两块毛糙的石头在摩擦,“正因为不敢,我才更要进来!你们能让一个食人水祟洗白成护河童子,受万家供奉,为何不能让我……让我也能堂堂正正地,被人看见?”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渴望与不甘。
沈观灯沉默了。
她想起公司草创时,在那面简陋的“还愿墙”上,看见的那些被世人遗忘的名字,那些无人祭拜、即将消散的魂。
每一个渴望被看见的灵魂,都是一个潜在的“市场”。
良久,她魂体微动,一管朱笔和三张空白符纸飘飞到夜嚣子面前。
“想进幽冥司,先通过入职考核。”
朱笔自动,在符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字迹。
“第一,七日之内,以你这张脸行走于闹市,不得施展任何法术遮掩或恐吓凡人。”
“第二,收集一百句凡人对你的、发自真心的评价,好坏不论,但不得诱导。”
“第三,”沈观灯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郑重,“若这七日内,有任何一个凡人,心甘情愿为你点一盏长明灯,你才有资格坐到我的面前,谈‘人设’。”
夜嚣子看着那三道堪称酷刑的考验,腐烂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中的鬼火却剧烈跳动。
他一把抓过符纸,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转身拂袖而去,带着一身的腐臭与孤傲,消失在夜色里。
“观灯,这太冒险了!”陆知微冲进庙里,满脸担忧,“他这副模样,若在街市上受了刺激,暴起伤人怎么办?城隍正愁抓不到我们的把柄!”
“真正凶残的鬼,从不敲门,它们只会破门而入。”沈观灯将那张被丢弃的完美人皮用烛火点燃,看着它蜷曲、烧成灰烬,“敢来敲门‘应聘’的,心里还想着光,还守着最后一丝规矩。他要的不是行凶,是认同。”
三天后的深夜,夜嚣子回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可怖的模样,身上沾满了烂菜叶和泥污,魂体也黯淡了不少,显然挨了不少打骂。
但他腐烂的肩头,却停着一只用彩纸叠成的蝴蝶,翅膀在阴风中微微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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