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分祠祭典当日,浊水河两岸鼓乐喧天,旌旗蔽日。
上百艘南来北往的商船,被水府兵丁拦在江心,排着长队,依次向那座金碧辉煌的水上祠庙靠拢。
船主们个个面色铁青,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在祠庙管事那轻蔑的目光下,将一箱箱贴着“平安”封条的银钱,作为“水路平安税”献上祭坛。
祠主敖砚高坐于主祭位上,一身锦绣蛟龙袍,享受着万众被迫的朝拜,脸上满是餍足的傲慢。
几日前的童谣风波,似乎已被这雷霆万钧的权势彻底碾碎。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在拥挤的岸边人群中,陆知微正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悄无声息地穿行。
他怀里抱着一大叠新制的纸鸢,见着垂头丧气的船工家属或是好奇张望的孩童,便塞过去一只。
那纸鸢做得极巧,却又透着一股子质朴。
竹篾为骨,韧纸作面,上面没有斑斓的龙凤,只用炭笔勾勒出一个穿着补丁短褂的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漫天芦苇丛中,仰望着月亮。
旁边题着一行歪歪扭扭却格外清晰的字:“护河童子,守你归舟。”
“拿着,不要钱,放着玩儿吧!”陆知微压低声音,笑容真诚。
孩子们哪见过这般精致又不要钱的玩意儿,顿时眼睛放光,一抢而空。
不一会儿,随着江风卷起,一只,两只,数十只描绘着孤单男孩的纸鸢,挣脱了孩童的短线,悠悠扬扬地升上天空,如同一个个不屈的游魂,径直飘向那座被香火熏得乌黑的龙祠上空。
这番景象,比任何叫骂都更具挑衅意味。
它们安静地盘旋着,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这场奢靡而肮脏的交易。
“放肆!”敖砚勃然大怒,祭典的威严被这几十只破纸鸢践踏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一拍扶手,厉声喝道:“弓箭手何在!给本座将那些污秽之物尽数射下来!”
数名虾兵蟹将立刻张弓搭箭,对准天空。
嗖嗖几声,几只纸鸢应声而落。
其中一支,被箭矢带着,歪歪斜斜地打着旋,竟不偏不倚地一头栽进了祭坛上熊熊燃烧的火盆里!
“轰——”
一蓬青蓝色的火焰猛地蹿起三尺多高!
火光之中,一幕奇异的景象赫然映现。
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约莫七八岁,正牵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男人指着浑浊的河水,似乎在说着什么。
男孩听得格外认真,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小树。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仿佛幻觉。
可岸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渔夫却看得真切,他浑身一颤,指着那已然熄灭的幻象,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是他……是他啊!是陆家那个小巡河娃!老汉我当年还给他塞过糖吃!”
一声惊呼,如同一颗火星落入干柴。
所有人都记起来了,那桩被强权尘封的旧案,那个为民请命却落得家破人亡的巡河役!
“真是童子爷显灵了!”
“龙王爷,你享我们的香火,为何容不下忠良之后啊!”
百姓的惊呼与跪拜,瞬间盖过了鼓乐之声。
敖砚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一次简单的镇压,竟成了对方最好的宣传舞台!
沈观灯的魂影立于高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时机已到。
她心念一动,早已等候在冥府的判尾儿立刻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文书。
那文书纸质泛黄,墨迹古朴,最关键的是,在卷尾处,盖着一个与冥府档案库骑缝印一般无二的朱红大印!
“天庭补录昭告:查,前朝从九品巡河役陆远,恪尽职守,上书直言河堤沉降之患,后携子陆童勘探水文,不幸殉于洪灾。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忠魂未泯。特准其子陆童,以‘护河童子’之名,代天巡水,协理南陵郡一方水域安宁。钦此。”
当夜,这份文书便被陆知微以巡河小吏的身份,在一次“例行夜巡”中,“偶然”从河边淤泥里拾得,并大张旗鼓地献给了南陵县令。
县令本就对龙宫分祠的横征暴敛积怨已久,苦于对方是“正统水神”,无从插手。
此刻得了这封“天庭文书”,真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当即升堂,向全城宣布:“护河童子乃天庭补录之正祀,为官府认可,百姓可自由供奉,以安河道!”
此令一出,无异于在法理上,彻底剥夺了龙祠对南陵郡水域祭祀权的垄断!
香火分流,已成定局!
敖砚彻底失控了。
眼看香火愿力如开闸的洪水般流向那个小小的石碑,他体内的神力开始出现滞涩感。
他双目赤红,孤注一掷地祭出自己豢养多年的水底怨灵。
“去!给本座制造‘童子显凶’的假象!”他嘶吼道,“附身在那个醉鬼身上,做出被溺叔魂影拖入水中的样子!本座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信奉的,不过是个吃人的恶鬼!”
子夜,一个醉汉踉踉跄跄地走到浊水河边,忽然脚下一滑,惊呼着摔向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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