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脚踩进雪里,每一步都陷得深。
风从山脊刮下来,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像细盐撒在旧伤上。
他低头走,灰布短打已经泛白,肩头结了一层薄冰。三天没歇,水囊早空了,干粮也只剩半块。他没吃,留着。
驿站就在前头。
一座歪斜的木屋,门板少了一半,檐下挂着冰锥,最长的垂到人胸口。屋顶塌了角,露出几根断梁。
他停在十步外,解开包袱,手指碰到铜锁。
冷铁贴着掌心。
他把锁放在石台上,台面裂了缝,积着雪沫。
然后他站着,不动。
手垂在身侧,离刀柄三寸。
屋里有响动。
不是脚步。是刀鞘蹭过地面的声音。
门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里面,比杜守拙矮半头,穿旧皮袄,领口磨得起毛。脸瘦,颧骨高,眼睛沉。右手搭在一把无鞘短刀上,刀刃发乌,像是多年没磨。
他看杜守拙,又看石台上的铜锁。
伸手拿起来。
指腹摸过缺口处。停住。
“这道刻痕,”他说,“是我划的。”
声音低,像砂纸擦过木头。
杜守拙点头。
“十年前,大巴山脚下,屠村那夜,有人把半块锁塞进死人手里。你师父让我加个记号,以防错认。”
杜守拙开口:“我姓杜。”
“我知道。”
“我是陈默尘的弟子。”
那人眼神动了一下。
“他活着?”
“三年前还活着。”
“那你来干什么?”
“找人。”
“找到了。”
“要你出山。”
“我不出山。”
他转身要关门。
杜守拙没拦。只说:“我姐姐被刘撼山关了十年。”
门停在半空。
“她叫杜清漪。当年随断魂镖局离开村子,路上被劫。我没救她。”
那人背对着他,肩膀没动。
“我练刀十年,等这一天也十年。但我一个人进不了大巴山。”
“为什么?”
“哨点七处,暗桩十一人,刘撼山右手有黑煞拳,左眉断痕,绸缎不离身。他怕死,从不落单。我冲不进去。”
“所以你要帮手。”
“我要能杀他的人。”
“我不是。”
“你是郑玉寒。”
门关上了。
杜守拙没走。
站回原地。
风吹得他眼皮发涩,眨了三次才缓过来。
半个时辰后,门又开。
郑玉寒手里多了个陶碗,递出来。
热汤。
杜守拙接过,没喝。等他说话。
“你师父教你的第一式是什么?”
“断流斩。”
“为什么是这一式?”
“因为慢。”
“对。快刀容易乱,慢刀才能看清敌人破绽。你师父当年就是靠这一式,废了赤鳞堂香主的右腿。”
他顿了顿。
“你左手腕有刺青。”
“守。”
“你守什么?”
“她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郑玉寒看了他很久。
接过空碗,转身进屋。
杜守拙仍站在雪里。
天快黑了。
屋里亮起一点光,是油灯。
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
郑玉寒坐在桌边,短刀横放。桌上还有个布包,打开一半,露出一角暗红衣料。
他没抬头。
“十年前,我妻子死在黑风帮火并那天。她在药铺当坐堂医,那天去给伤者换药,回来路上被人拖进巷子。没人管。尸体第三天才收。”
他手指按在刀背上。
“我提刀杀了七个穿黑衣的人。最后一个跪着求饶,说我认错人了。可能吧。但我不在乎。”
“后来呢?”
“我砍了他们的旗杆,烧了账本,走了。江湖说我是疯子,说我不讲规矩。可规矩是活人定的,死人不会说话。”
他抬头。
“你现在要我去杀第八个?”
“我要你一起去。”
“不是为你报仇?”
“不是。”
“那是为谁?”
“为那些没机会再睁眼的人。”
屋里静了很久。
灯芯爆了个花。
郑玉寒起身,走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卷布。展开,是张旧地图。
大巴山区域,标了七个小红点。
“这是他们去年的哨位分布。三个在西岭,两个在渡口,两个在北坡。”
他用炭笔圈住西岭一处。
“这里有个暗道,通囚所后墙。半年前我探过,没人守,但地上有拖痕。”
杜守拙走近。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一个女人的鞋印。左脚比右脚轻,走路微跛。她曾被人拽着走。”
他盯着杜守拙。
“你说她叫杜清漪?”
“是。”
郑玉寒把地图推过去。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只一次机会。”
“够了。”
“我不保证你能把她带出来。”
“我只要有人一起走这一步。”
郑玉寒坐下。
拿起短刀,慢慢摩挲刀刃。
忽然问:“你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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