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手指在刀柄上滑过,掌心贴住皮革缠绕的握处。他没有回头,但后颈的皮肤绷紧了一瞬。破庙门口的车夫站起身又蹲下,烟斗熄了。这动作不对。那人不是怕他,是在传递什么。
他迈步离开庙门,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声音和刚才一样稳。包袱在左肩,压得衣料微微下陷。右脚落地时,他多用了半分力,震感顺着地面传出去。三丈外一丛枯草晃了一下,不是风。
鸟飞起来了。左侧林子,七只麻雀同时腾空,角度太齐。他没抬头看,左手垂到腰侧,离刀鞘末端还有两寸。体内真气从丹田分出一线,缓缓注入左臂旧伤处。那里开始发热,像有热水流过筋络。
他继续走。官道变窄,两边是低矮石墙。墙根积雪未化,表面光滑。他的影子投在雪上,清晰完整。如果有人跟踪,影子会重叠。但他只看到自己的。
前方雾起了。灰白色,从山脚往上爬,慢慢吞掉树干。他放慢脚步,呼吸拉长。每吸一口气,肺部扩张的时间比平常多一倍。这是陈默尘教的“藏息法”,能让心跳混进风声里。
走到雾边,他停下。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时下颌用力,通过骨骼传导调节耳膜敏感度。咽下食物后,他把水壶别回腰间,动作很慢。就在壶塞拧紧的一瞬,右耳捕捉到一点异样——雾中某处,金属与布料摩擦了不到半秒。
他不动声色,将半块铜锁从怀里抽出一角,故意让边缘露出衣领。铜锈的颜色在雾光下泛着暗红。然后他坐下,背靠石墙,继续吃东西。咬合动作依旧规律,但每一次开合,内息都在脊柱里换一次路径。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雾更浓了。十步外景物开始模糊。就在这时,左侧三十步的灌木丛里,一根断枝落了下来。时机太准,正好盖住他吞咽的声响。他知道,对方想趁吞咽时肌肉放松的刹那,听清铜锁是否发出碰撞声。
他笑了。很小的动作,嘴角只动了一下。随即收起铜锁,站起身。这次没有拍打衣服上的灰尘,也没有检查包袱绳结。他直接迈步进雾,步伐不变,但每一步落地的位置都踩在前一步的阴影里。
地面开始倾斜。上坡路,碎石多。他忽然抬手摸了摸额角疤痕,这个动作掩盖了右手在刀柄上的微调。刀鞘此刻已松开半寸,只要拇指一推就能出鞘三寸。但他不急。真正的杀机不在近处。
雾中传来一声乌鸦叫。太近,且只有一声。他立刻判断方向——东南侧高坡。那里有视野优势,能看见他全身动作。他假装没听见,反而加快脚步,走出五步后突然停住。转身面向右侧空地,拔刀三寸,刀气扫断一根枯枝。
这是虚招。
他知道人不在右边。
做完这个动作,他收回刀,继续前行。但这一次,脚尖每次抬起都比之前低半寸,几乎贴着地面走。这是为了减少震动波向外扩散。同时,他把左手移到背后,用袖口轻轻擦了下刀鞘底部。那里沾了一点泥,是他刚才故意蹭上的。如果有人追踪,会发现泥土颜色不对——那是他二十步前经过的洼地留下的。
又走五十步。他忽然闭眼三息。不是休息,是在回想陈默尘说过的话:“刀不动,心先定。”睁开眼时,瞳孔已经适应雾色。他看见前方一块青石上有新鲜划痕,是铁器拖过的痕迹。不是自然形成,是有人曾躲在那儿,拄着带金属尖的杖类兵器。
他没停下。反而把脚步放得更松,像一个赶路疲乏的人。肩膀微微下塌,呼吸变重。这是诱敌深入的姿态。接着,他从怀中摸出草纸,假装整理随身物品。铜锁再次露出来,这次停留时间更长。风吹动衣襟,让它晃了两下。
就在这一瞬,他左耳听到极轻的一声“嗒”。
像是指甲敲击金属环的声音。
位置在后方高处,距离至少四十步。对方以为他听不到。但他能。新境之后,五感敏锐许多。尤其是左耳,在栖云寺那次受伤后反而变得异常灵敏。
他收起草纸,继续走。没有加速,也没有减速。但在下一个转弯处,他忽然用脚尖踢起一块碎石,让它滚下山坡。石头撞到三棵树才停下。正常追踪者会本能注意声音来源。如果那人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瞬,就能暴露位置。
他没回头验证。而是借着弯腰系鞋带的动作,将一枚飞镖插进土里,镖尾刻了个“十”字。这是标记,也是干扰。让对方误判他要设伏。
再往前,雾越来越厚。能见度只剩十步。他忽然停下,从包袱底层取出一件旧布衫披上。这是他在栖云寺穿过的衣服,颜色灰暗,毫无特征。换装是为了让之前的观察失效——身形轮廓变了,肩宽看起来窄了一些。
接着,他摘下断锋刀,用布条缠住整把刀鞘。这样行走时不会反光,也不会发出细微碰撞声。做完这些,他重新背好包袱,右手仍搭在刀柄上,但握法变了——现在是虎口朝上,随时可以翻腕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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