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从天际缓缓垂落,将大地笼在一片静谧之中。
大华教临时辟作议事帐的帐篷里,烛火通明,却没有寻常胜仗后的喧闹,只有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与偶尔响起的低声和算,在空气中交织出一种凝重的平静。
几张简陋的木桌拼在一起,教中负责统计伤亡的执事们正围着核算伤亡,手指在墨迹未干的数字上一一划过,神情肃穆。
一名须发半白的老执事扶了扶鼻梁上的木框眼镜,清了清因连日操劳而沙哑的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念出了最终的结果:
“诸位,今日对阵南蛮,我教阵亡教众共计三十八名,皆是随教主起事、忠心耿耿的弟兄。”
“百姓……百姓阵亡一百一十三人,多是为了帮我们运送滚木、传递消息时,被南蛮的流矢所伤,或是不慎坠入战场外围的沟壑。”
他顿了顿,指尖在“百姓”那一行数字上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那些逝去的亡魂,继续道:
“受伤的人数,教众与百姓加起来共一百五十六人,其中重伤十五人,皆是百姓——他们本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却为了给我们带路和挖陷阱,硬生生扛住了南蛮的刀枪。”
说到此处,堂内的气氛愈发沉重,几名年轻的教众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紧了拳头。
倒是另一名负责打探敌军伤亡的斥候,脸上带着几分振奋,往前凑了凑,声音响亮了些:“不过诸位放心!我们派了人在战场外围观察,南蛮子的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粗略估计,他们的总伤亡至少在五千上下,光是战死的,就有两千多!这一仗,咱们算是把他们打疼了!”
“好!”一声赞叹陡然打破了堂内的沉寂。
萧然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静坐的洛阳身上,语气里满是敬佩。
“这场仗,说是大胜,绝不为过!若不是洛先生想出那‘陷阱连环计’,让南蛮子在城外的沟壑与尖木阵里栽了大跟头,咱们怕是要付出数倍的伤亡,洛先生,您可是我大华教的智囊啊!”
“对对对!萧然说得太对了!”
“多亏了洛先生的妙计,那些南蛮子才没能踏进城一步!”
“洛先生英明!”
周围的教众与执事们纷纷附和,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打胜仗的自豪。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洛阳,期待着从他脸上看到同样的笑容。
可洛阳却像是没有听到这满室的赞誉,只是独自坐角落的位置,望着帐外沉沉的夜色。
窗棂外,偶尔能看到巡夜士兵手中的火把,火光摇曳,在他清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微微蹙着眉,眼底没有半分胜仗后的欢愉,反而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连握着茶杯的手指,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茶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他却一口未动。
方才老执事念出的数字,像一把把细小的刀子,反复在他心头划着——三十八名教众,一百一十三名百姓。
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教中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小徒弟。
是猎户的张老汉,是村子子里总爱唱歌谣年轻人……他们本可以不必死的。
“洛先生?您怎么了?”一旁的殷教主察觉到他的异样,凑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您怎么一点也不高兴?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心事?”
其他教众也渐渐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愁眉不展的洛阳,眼神里满是不解。
在他们看来,这场仗以少胜多,狠狠打击了南蛮军的气焰,分明是天大的好事,可洛先生为何偏偏愁容满面?
洛阳缓缓转过头,看向众人关切的目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悲伤,是在为这场战争带来的杀戮而愧疚。
在这些渴望胜利、渴望守护家园的教众与百姓眼中,他的悲伤或许是多余的,甚至是不合时宜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说不出的沉重。
他望着堂内一张张兴奋的脸,又想起帐外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没什么。”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只是觉得,这场胜仗,来得太不容易了。”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不容易”的背后,是多少家庭的破碎,是多少生命的消逝。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远处似乎又传来了几声隐约的犬吠,与营帐内偶尔响起的伤兵呻吟交织在一起。
“洛先生,方才众人都在夸赞您的妙计,怎么您反倒独自一人在此,表情这般严肃?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议。”殷副教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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