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雾锁城:末法时代的生存肌理
天还未亮,青林城就被一层冷雾裹得严严实实。这雾不是春日的柔雾,是深秋的寒雾,带着刺骨的湿意,落在人的睫毛上,没一会儿就结成细小的霜粒。城郭东门外的黑风山脉,此刻只剩一道模糊的灰黑色轮廓,像一头蹲在远处的巨兽,连最锋利的晨光都穿不透它身上的雾霭。
夏千慕站在族学广场的西北角,后背紧贴着半枯的老槐树。树皮上的糙刺透过洗得发白的灰布弟子服,扎得他后背隐隐作痛,但他没动 —— 这棵树是广场上唯一能挡住穿堂风的地方,哪怕只能挡住三成,也比站在空地里挨冻强。
他抬起右手,指尖对着东方天际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鱼肚白。按照十年前父亲教他的练气法门,他试着引动空气中的灵气:先是意念沉入丹田,再用精神力勾连周围的元气…… 可指尖只传来一丝微弱的麻痒,像有根细棉线轻轻碰了碰皮肤,紧接着就散了。他又试了一次,这次更糟 —— 好不容易凝聚在指尖的那点灵气,刚要往丹田引,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咻” 地一下消失在冷雾里,连个残影都没留下。
“又散了……” 夏千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一层薄茧,是这三年来靠捶打身体练体留下的 —— 炼气不成,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增强体魄,可没有灵气滋养,这体魄练得再结实,也抵不过凝元境修士的一道元气攻击。
广场中央的演武台此刻空荡荡的。台面是青石板铺的,边缘裂着好几道一指宽的缝,缝里塞满了枯草和碎石。十年前,这演武台可不是这样:那时台面铺的是玄铁,阳光下能映出人影;台上摆着十八柄精钢长枪,枪尖淬着妖兽血,亮得能照见人;旁边还放着十几个镶嵌了下品灵石的护腕,弟子们练完气,就能拿护腕吸收灵石里的灵气,补充消耗。
可现在呢?演武台上只剩三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斜插在石缝里,剑穗早就烂成了灰,剑柄上的木纹裂得像老人的皱纹。最惨的是那几尊练气桩 —— 本该有一人高的青石柱,现在只剩半截露在外面,柱身上刻的练气图谱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连最基础的 “引气入体” 口诀都认不全了。
“要不是元汐越来越弱,哪会成这样……” 夏千慕轻轻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夏承业曾指着天空跟他说:“千慕,这天地间的元气是会变的,就像潮水一样,有涨有落,这就是‘元汐’。咱们现在赶上的,是‘末法元汐’,元气一天比一天少,以后想修炼,只会越来越难。”
那时他才十岁,刚凝元境入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里懂什么 “末法元汐”?只觉得父亲是在吓唬他。可现在,他懂了 —— 不仅懂了,还亲身经历着:以前随便吸一口气就能引动的灵气,现在要花半个时辰才能凝聚一丝;以前家族每个月给弟子发三颗下品灵石,现在只发两颗,还经常掺着灵气不足的 “残石”;就连族学里的老槐树,以前枝繁叶茂,夏天能遮半个广场,现在也只剩半截树干,枝桠上挂着的几片枯叶,风一吹就打旋儿往下掉,像随时会断气的老人。
“哟,这不是咱们夏家的‘天才’吗?大清早的在这儿‘练气’呢?我看你不是练气,是练怎么让灵气跑更快吧?”
尖酸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扎进耳朵里。夏千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握着拳头的手指关节泛白 ——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夏云。
二、寻衅:嚣张背后的恶意织网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锦缎摩擦的细碎声响。这声音夏千慕太熟悉了 —— 只有家族核心子弟才能穿蜀锦做的弟子服,而整个族学里,最爱穿蜀锦、还爱摇着描金折扇显摆的,只有夏云。
他缓缓转过身,果然看见夏云正摇着扇子走过来。扇面上绣着夏家的族徽 —— 一朵半开的青云花,针脚细密,颜色鲜亮,一看就是请城里最好的绣娘绣的。夏云的弟子服是天青色的蜀锦,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银边,腰间系着玉带,上面挂着一块羊脂玉佩,走路时 “叮当作响”,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的富贵。
“千慕啊,” 夏云走到他面前,故意停下脚步,用扇子尖挑起他的领口,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你这衣服,洗得都快成白色了,左袖口还补着补丁 —— 这补丁的针脚,是你娘生前缝的吧?也是,你娘死得早,你爹又失踪了,没人给你做新衣服,也可怜。”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夏千慕的痛处。母亲是在他十二岁那年走的,走之前亲手给他缝了三件弟子服,这件灰布的就是其中一件。母亲的手很巧,针脚细密,还在左袖口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 —— 只是现在兰花早就被洗得看不见了,只剩下补丁摞补丁的布料。
“云哥,您别这么说,” 一个瘦小的身影凑了上来,是夏磊。他穿着一身蓝色的粗布弟子服,比夏千慕的干净些,但袖口也磨得起了毛。夏磊眯着眼睛,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千慕兄弟这是节俭,不像咱们,天天有新衣服穿。不过话说回来,节俭也得有本钱啊 —— 您看千慕兄弟这修为,三年了还在凝元初期,就算给他穿蜀锦,也不像个修士,倒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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