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抽屉里拿出个泛黄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中药方子。“这个是治咳嗽的,你拿去试试。”张桂英撕下一页递给林小满,指尖因为常年熬药,指腹上有层厚厚的茧,“熬药的时候要注意,得用砂锅,水开了转小火,慢炖一个时辰。”
林小满接过方子,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不是从厨房传来的,而是从卧室里。“您卧室里也熬药吗?”她忍不住问。
张桂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轻轻合上笔记本:“没……没有,是老周以前住的房间,我怕有灰,就经常用中药水擦。”
那天晚上,林小满失眠了。她总觉得张桂英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提到卧室时的表情。凌晨两点,泼水声准时响起,林小满披上外套,悄悄跟在张桂英身后。
张桂英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楼下泼水,而是提着桶进了自己家的卧室。林小满屏住呼吸,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床上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用被子堆成的人形,身上盖着件蓝色工装,正是照片里老周穿的那件。张桂英坐在床边,用勺子舀起桶里的中药水,慢慢倒在“人形”的胸口,嘴里喃喃自语:“老周,你看,我又给你熬药了,喝了药,你就不咳嗽了……当年我要是早点发现你咳嗽,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中药水顺着被子往下流,在地板上积成一滩。张桂英的肩膀微微颤抖,银簪上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林小满的眼眶突然一热,她想起王伯说的话,张桂英不是不正常,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住关于老周的记忆。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去药店抓了药,用砂锅熬了一锅。药香弥漫在房间里,和张桂英家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端着药碗去敲张桂英的门,却没人应。邻居说,张桂英凌晨泼水时不小心摔倒了,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林小满赶到医院时,张桂英正躺在病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看到林小满手里的药碗,笑了笑,“你熬药了?快给我尝尝,看看是不是老周喜欢的那个味道。”
药碗递到嘴边,张桂英却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脸都红了。医生走过来说,张桂英的肺不好,是年轻时照顾老周,长期熬药吸入了太多药烟导致的。林小满这才明白,张桂英天天熬药,不仅是为了“照顾”老周,也是在惩罚自己,她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老周,才让他走得那么早。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每天都去医院照顾张桂英,给她熬药、擦身。张桂英话多了起来,给她讲自己和老周的故事:他们是在厂里认识的,老周是锅炉工,她是茶水房的女工,每天老周都会故意多跑几趟茶水房,就为了和她说几句话;结婚时,老周用自行车载着她,绕着厂区骑了三圈,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娶了最漂亮的姑娘;老周生病时,拉着她的手说,等病好了,就带她去看海,可最后,连厂区门口的小公园都没去过。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周。”张桂英摸着搪瓷杯上的缺口,眼泪掉了下来,“他走的那天,我煮的中药还在砂锅里温着,他说想喝一口,可我端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我总觉得,要是我能快点,他是不是就能喝上那碗药了?”
林小满握住她的手:“张婆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周知道您这么爱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出院那天,林小满推着轮椅,带张桂英去了海边。那是老周生前最想去的地方,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极了张桂英凌晨泼水的声音。张桂英坐在轮椅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老周,你看,我们来看海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点中药水,轻轻倒进海里,“这碗药,我终于喂你喝了。”
回到小区时,拆迁队已经开始拆对面的楼了。张桂英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自己住了一辈子的房子被拆成废墟,没有哭,只是轻轻拍了拍林小满的肩膀:“走吧,该搬了。老周在那边等我呢,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林小满帮张桂英收拾东西时,在卧室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铁盒子。盒子里装着老周的病历、他们的结婚证,还有一沓厚厚的信,都是老周生病时写给张桂英的,却从来没寄出去过。最后一页信纸上,老周的字迹有些潦草:“桂英,对不起,不能陪你去看海了。你要好好的,别总想着我,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好好过日子。”
张桂英把信贴在胸口,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傻瓜,我怎么可能找别人呢?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人。”
搬家那天,王伯和小区里的老街坊都来帮忙。张桂英把那个“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送给了林小满:“这个杯子,陪了我一辈子,现在送给你。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像我一样,总活在过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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