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瑶撑着虚软身体，靠断墙站起来。腿还在抖，每动一下都扯着全身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咬牙忍住。她抬头辨方向——西方，祖母最后喊她跑的方向，也是远离郡中心、远离影煞的方向。
她攥紧琉璃心，深吸口混着焦糊味的冷空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迈开沉重的脚步。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伤口疼得像缠腿的藤蔓，身体虚弱得跌跌撞撞，随时要倒下。可她的眼神渐渐坚定，里面不再只有恐惧悲痛，还多了丝“求生”的韧性。
可就在她拖着伤躯，深一脚浅一脚穿过狼藉街巷，眼看要踏出栖霞郡、踏入郊外稀疏桦树林时——
掌心的琉璃心毫无征兆地又热了——不是之前的灼烫，也不是后来的温凉，是带着警示的、慢慢升上来的暖意，像块逐渐加热的烙铁，温度不高，却让她清晰感知到。
同时，心口那丝刚融合的微弱暖流，像被什么触动，自发加速流转，带来一阵心悸，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何瑶脚步猛地顿住，警惕张望。
前方桦树林稀稀拉拉，树干上挂着几片枯叶，傍晚风刮得叶子“沙沙”响，看起来平静无害，像能遮身的安全地。
可琉璃心与体内力量的异常，让她后颈汗毛瞬间倒竖，熟悉的窒息冰冷感又爬上来。
她轻手轻脚挪到一棵粗桦树后，屏住呼吸贴紧树干，透过树缝观察林子动静。
片刻后，林间阴影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轻得跟风吹叶子差不多，却很有节奏，是训练有素的修士，每步都踩在不发声的地方。
不止一个。
接着，压到极低的冰冷交谈声顺着风飘来：
“……气息到这又淡了，那丫头会不会跑出去了？”
“不可能！她受那么重的伤，跑不远！分头找，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藏身地！”
“头儿吩咐了，务必在她彻底‘消化’琉璃心前找到她，绝不能让她掌控那东西的力量！”
最后一句话突然断了，像是说话人察觉异常，瞬间提高警惕，连呼吸都放轻了。
何瑶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还有追兵！他们竟绕到前面了？还是从一开始就布了大包围，封死栖霞郡所有出口，等着她自投罗网！
刚才的逃脱果然只是暂时的！她不过是从一个小陷阱，逃进了更大的陷阱！
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身体因恐惧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树皮，留下弯月形痕迹。冰冷恐惧再次蔓延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这次，她前无生路，后有追兵，彻底陷入绝境。
怀中的琉璃心还在缓慢却坚定地升温，像在无声催促，警告她危险临近。
前方的林子哪是希望出口？分明是张悄悄张开的、满是杀机的罗网，等着她一头撞进去。
她才刚踏上这条用至亲鲜血铺就的生路，才刚从地狱般的废墟里爬出来，致命的危机就又如影随形，把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风裹着枯叶擦过树干，“沙沙”声像无数细碎爪尖挠着耳膜，林间的呜咽听着竟如游魂轻泣。何瑶紧贴着粗糙的桦树皮，树皮的冷意顺着破衣缝钻进骨头，可比起背后搜捕者的影子，这点冷根本算不得什么——心底的寒意早把五脏六腑冻透了。
那压低的人声虽已消失，无形的压迫感却像蛛网般缠过来，把这片林子罩得密不透风。他们就在附近，像最老道的猎犬，嗅着空气中每一丝血腥味、每一点活人的气息。
怀中的琉璃心还发着温温的热，心口那丝微弱的暖流焦躁不安，像被石子砸乱的湖面，一圈圈急着往外漾。这奇异的感应刚才救了她，此刻正拼命往她脑子里递“危险”的信号。
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
她把呼吸放得又轻又浅，几乎要屏住气，身体往树干投下的阴影里缩了又缩，眼皮都不敢多眨。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周遭任何动静——哪怕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都能让她心尖颤一下。
时间走得比蜗牛还慢，每一秒都像熬了一整年。
左侧远处忽然传来“咔嚓”声，是半枯荆棘被踩碎的动静。离得不远，顶多十几步。
紧接着，右前方林影里闪过一道淡黑影子，快得像阵风，带起的气流吹得近处草叶晃了晃。
他们果然在搜！还在一点点收小圈子！
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滑，浸湿了后背破衣。何瑶攥紧拳头——躲着根本不是办法，等他们搜到这棵树底下，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必须趁没合围，找个缝钻出去！
可往哪钻？哪个方向没人？
她绝望地低头看掌心的琉璃心，那点温热安安静静的，再没别的动静；心口的暖流也只乱晃，给不出方向。
就在她急得快哭时——
呜……
一声细细的、掺着痛的幼兽叫，从侧后方的铁棘丛里传出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可在这静得能听见心跳的林子里，却格外清楚。
几乎同时，掌心的琉璃心忽然“偏”了一下——不是真的动了，是那股温热像有了方向，轻轻朝着铁棘丛飘过去，像被磁石引着的铁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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