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过窗棂,在静禅院的地面上洒下一片清冷的月光。
沈独步靠在门边,闭目调息,同时警惕着院外的一切动静。
闻人芷则坐在陆冥的床边,轮流照看。
她看着陆冥那张毫无血色、如同石雕般的脸,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命之火已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更可怕的是,他的神魂,那片曾经坚韧无比的识海,如今已化作一片沉寂的冰封之海,拒绝任何外界的探查,也断绝了所有求生的念头。
他不想活了。
这个认知让闻人芷的心一阵刺痛。她深吸一口气,不顾自身神魂同样遭受重创,双手缓缓结出一个繁复的印诀。
一缕比月光更柔和、带着安宁气息的淡金色光晕,从她指尖弥漫开来,缓缓覆上陆冥的额头。这是天机阁不传的安神秘术,名为“灵犀引”,能以自身神魂为桥,温养他人受创的识海。
光晕渗透进去,闻人芷的意识仿佛也随之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在这片属于陆冥的识海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唯一的景象,便是那场盛大而悲伤的紫色光雨,一遍又一遍地落下。晏紫苏的身影在光雨中凝聚,又在光雨中消散,循环往复。
陆冥的意识体,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自己被这场永不休止的悲伤彻底淹没。
他拒绝苏醒,拒绝面对一个没有她的世界。
闻人芷的安神秘术,就像一缕微弱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了这片悲伤的阴云。它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冷,却让识海深处,某个被悲伤掩盖的烙印,开始发出微光。
那是晏紫苏最后的声音,最后的心愿——
“好好活下去……”
这五个字,如同冰面上被阳光照亮的裂痕,开始变得清晰,变得滚烫。
生与死的念头,在陆冥死寂的心中,第一次展开了交战。
为她而去,是一种解脱,能在永恒的黑暗中与她的幻影相伴。
为她而活,却是一种更沉重、更痛苦的责任。要背负着她的死亡,去走一条她再也看不见的、孤独的路。
他的意识在这两种选择间剧烈地摇摆,识海中的冰层时而龟裂,时而又重新冻结。
就在这天人交战、神魂即将因冲突而彻底崩解的瞬间,一股全新的、强大的、宛如沉睡万古的太古凶兽般的意识,直接从他神魂本源的最深处,悍然苏醒!
这股意识与陆冥同源,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威严与沧桑。
葬渊剑中,那个吸收了晏紫苏至纯魂力、一直在疯狂消化着海量记忆碎片的剑奴·残火,终于完成了初步的整合。它感应到陆冥即将彻底熄灭的魂火,不再等待。
一个苍老、威严、且前所未有清晰的声音,不再疯癫,不再嘶哑,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擂响了洪钟大吕,直接在陆冥的灵魂之中轰然炸响!
“小子,那个女娃用命换来的时间,不是让你在这里寻死觅活的!”
陆冥那沉溺于悲伤的意识体猛然一震,愕然地“看向”自己灵魂的深处。
那个声音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继续说道:
“守护者的后裔,没有资格沉溺于悲伤。现在,我们该谈谈了。”
识海深处,万籁俱寂。
那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仍在回荡,却无法穿透陆冥为自己构筑的悲伤囚笼。他的意识体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静静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中,对外界的一切呼唤充耳不闻。
在他眼前,那场永不落幕的紫色光雨一遍遍地洒落。晏紫苏的身影在光雨中凝聚,对他露出记忆中最温柔的笑,然后又无声地消散。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光点,光点却从他指间穿过。
他只想永远沉沦于此,与这唯一的幻影共赴永寂。
一道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不再是狂乱的黑红火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虚影。他身披一套残破不堪、镌刻着古老图腾的战甲,面目模糊,唯有一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威严与铁血之气,仿佛能镇压这整片识海的悲恸。
剑奴·残火,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横亘在陆冥与他的沉沦之间。
陆冥的意识体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眸中燃起一丝残存的愤怒。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破碎,残存的神魂之力化作利爪,疯狂地抓向那将军虚影。
“滚开!”
将军虚影不闪不避,任由那无力的攻击穿透自己模糊的身躯。他的声音不再苍老,而是充满了悲悯与不容置疑的严厉,如同一柄冰冷的尖刀,精准地刺入陆冥最柔软、也最痛苦的地方。
“懦夫!她的牺牲,是让你像这样逃避的吗?”
“懦夫”二字,如万钧雷霆,在陆冥死寂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晏紫苏最后化作漫天光雨、彻底消散的画面,如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神魂。那不仅仅是悲伤,更是无能为力的悔恨与自我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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