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恨天那只按在金色光柱上的手掌,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黑炭,无声无息,却晕开了最深沉的污染。
精纯至极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根原本顶天立地、佛光普照的金色光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
光柱表面,那些由万佛寺历代高僧以心血刻印的金色符文,如同被烈火灼烧的纸片,一个个卷曲、焦黑,最终无声地破碎,化作点点即将熄灭的火星,飘散在空中,封印每削弱一分,下方深渊中传出的哭号便清晰一分。
起初那还只是隔着厚重门板的模糊悲鸣,如今却已像是无数冤魂就在耳边,用最怨毒、最悲切的语调,哭诉着它们被囚禁万年的痛苦与憎恨。那声音仿佛有实质的利爪,撕扯着沈独步与闻人芷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当最后一枚肉眼可见的佛门符文破碎,整根光柱的光芒已黯淡到如同风中残烛。厉恨天这才缓缓收手,他似乎并不急于完成最后一击,像一个耐心的棋手,在等待某个星辰归位的最佳时机。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如破败木偶般悬浮在空中的陆冥。
那眼神,没有怜悯,没有惋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就像一个工匠,随手丢弃一件打造失败、已然无用的工具。
他只是随意地,朝陆冥的方向挥了挥手,那禁锢着陆冥身体的最后一丝能量,悄然消散。
陆冥那残破的、毫无生机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一只被剪断了线的风筝,开始从高空中无声地、缓缓地坠落。
没有挣扎,没有声响。
他就那样坠落着,坠向广场之下那深不见底、与【纪元邪物·泣者】的封印直接相连的黑暗深渊。
“不——!”
沈独步与闻人芷身上的禁制,在厉恨天挥手的同时被解除了。这并非仁慈,而是最大的残忍,是让他们能清醒地、无力地,去目睹这最绝望的一幕。
两人目眦欲裂,几乎是发疯般地催动身法,冲向悬崖边缘。可他们的速度,又如何快得过那无情的坠落?
他们伸出手,指尖划破空气,却只能徒劳地抓住一片虚无。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陆冥的身影,那个不久前还燃烧着一切、试图撕裂黑暗的身影,被下方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彻底吞没。
没有回响,没有水花,甚至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两人。
沈独步踉跄一步,几乎跪倒在地。他一生钻研权谋,算计人心,自认能将天下风云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所有的智谋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闻人芷则仰起头,看着那片被魔气笼罩的穹顶,她那双仿佛能洞悉天机的眼眸中,第一次充满了彻底的迷茫与怀疑。天机阁的信条,是顺应天命,维持平衡。
可如果天命就是如此,如果所谓的天道就是注定让这样的恶横行无忌,那他们守护的,又究竟是什么?
厉恨天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对两人的崩溃与绝望毫不在意。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封印之旁,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倾听、在感受着这个世界最后的脉动,等待着给予它最后一击的完美时刻。
整个巨大的山腹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寂静是如此的绝对,以至于【泣者】那永不停歇的、令人疯狂的哭声,成为了此地唯一的背景音。
就在这片死寂与绝望的浓雾中,一片紫色的花瓣,不知从何而来,乘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悄无声息地飘落进山腹。它打着旋,轻盈地、温柔地,落在了厉恨天的脚边。
一股清冷而决绝的气息,如同一根投入死水的银针,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那片紫色的花瓣,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在落地的瞬间,让厉恨天那万古不变的漠然眼眸,首次被一丝真正的惊诧所取代。
他缓缓睁开眼,并非因为花瓣本身,而是因为那股随之而来的气息。
一股与他自身魔功同源,却又截然不同,充满了死寂与决绝的强大气息。
沈独步与闻人芷也因这股突如其来的变故,暂时忘记了绝望。他们愕然地抬起头,顺着那气息的来源,望向山腹的入口。
那里,一道紫色的身影悄然现身。
晏紫苏。
她一袭紫裙,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得那般醒目。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流尽,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亮得仿佛正在熊熊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与神魂。
她没有看厉恨天,没有看沈独步和闻人芷,甚至没有在意那被削弱到极致的恐怖封印。
她的目光,自出现的那一刻起,便穿越了整个空间,第一时间锁定在陆冥刚刚坠落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上。
一步踏出,她的身形如同一道紫色的幻影,瞬间出现在广场的中央,正对着厉恨天。
她没有一句废话,没有半句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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