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子寿宴,还有三日。
夜色如墨,天启城中万家灯火渐次熄灭,陷入沉睡。但在城东一处无人知晓的阁楼顶端,一座俯瞰全城的秘密观星台上,闻人芷已经彻夜未眠。
她立于一台造型古朴、由无数青铜与水晶构件组成的“洞玄仪”前,素白的长裙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她的双眸,此刻仿佛也化作了冷寂的星辰,倒映着洞玄仪核心处那一片不断流转的光幕。
光幕之上,呈现的正是天启城地底“周天星斗大阵”的能量流图。原本如银河般璀璨平稳的灵气脉络,此刻却像一条条暴怒的狂蟒,疯狂地扭动着。
“不对……”闻人芷的眉头紧锁,轻声自语。
从昨夜开始,她便发现大阵吸收地脉灵气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十倍。起初,她以为这只是应无咎和白骨夫人为了寿宴仪式,在进行最后的能量储备。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质变。
在她的观测中,那些被强行吸入阵法核心的磅礴灵气,并未被单纯地储存起来。它们在抵达阵眼的一瞬间,就被一股盘踞在那里的、无比阴邪的力量强行扭曲、污染。
璀璨的灵气光点,在接触到那股力量的刹那,便如雪遇烈阳般消融,转而化作一种灰黑色的、充满了死寂与怨念的粒子。
“逆灵之气……”闻人芷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这种只在天机阁最古老的典籍中才有记载的能量形态,是灵气的“尸体”,是法则崩溃的具现化。
它不仅对修士有剧毒,更能侵蚀万物生机。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些被转化出的逆灵之气,正沿着大阵原有的脉络,如最致命的瘟疫般,缓缓渗透向整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声无息。
这不是简单的能量逆转。
这是在“喂养”。
整个周天星斗大阵,正在被喂养成一个即将孵化、以百万生灵为食的巨大邪物!
意识到这一点,闻人芷空灵的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惊惧。她立刻伸出纤纤玉指,在身前的虚空中以灵力迅速勾画出一只繁复的灵蝶。
“嗡——”
灵蝶振翅,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几乎是同一时刻,远在城南新安全屋内的沈独步,腰间的一枚玉佩微微一震。
他拿起玉佩,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阵法已进入不可逆的‘活化’阶段。寿宴之日,它会‘吃掉’整座城。我们的时间,可能比预想的更少。”
沈独步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推开了旁边一间练功房的门。
练功房内,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陆冥盘膝坐在一座顶级的聚灵阵中央,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这是姬瑶月动用国库资源,为他提供的最后支持。
他正处于凝气期八层的巅峰,距离大圆满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捅破。
沈独步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将闻人芷的警告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陆冥。
巨大的外部压力,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陆冥的心湖之上。
他猛地睁开双眼。
识海之内,风起云涌。一路走来的所有画面都在眼前闪回:灭村的火光,父母冰冷的尸体,晏紫苏决绝的背影,沈独步孤注一掷的豪赌,夜隼悍不畏死的守护,姬瑶月背负国运的孤独……
复仇的火焰仍在燃烧,但火焰的旁边,已悄然生长出一株名为“守护”的青苗。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杀死敌人而追求力量。他需要力量,是在那即将到来的、吞噬一切的风暴中,有能力护住身后的这些人。
这股前所未有纯粹而坚定的意念,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惘。
在这种心境之下,陆冥再次运转【饕餮战骨】。
这一次,不再是以往那种狂暴的、撕裂一切的吞噬。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蜕变,变得如水银泻地般圆融、细致。
聚灵阵中的磅礴灵气被牵引而来,不再是野蛮地灌入,而是在【饕餮战骨】的引导下,如百川归海,温顺地流淌过每一寸经脉,将所有细微的滞涩之处尽数冲刷、补完。
《焚骨魔心经》的运转,也前所未有地顺畅。灵力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完美无瑕的周天。
轰!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闷响。
陆冥周身激荡的灵气漩涡瞬间平息,所有的气息都在一刹那间倒卷而回,尽数收入体内。
他睁开双眼,那双眸子深邃如夜,开阖之间,只有一点精光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无踪。
凝气期大圆满,功成。
陆冥缓缓起身,推门走出练功房。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外露的锋芒尽数收入鞘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凝与厚重。
他对着门外等候的沈独步和夜隼,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距离太子寿宴,还剩最后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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