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这三个字，沈独步说得无比郑重。
一刻钟后，一堆小小的篝火在林间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
陆冥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黑衣，草草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他盘膝坐在火堆旁，火焰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将地下溶洞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见到晏紫苏的那一刻起，到两人的死战；从那瞬间匪夷所思的神识交融，到她最后时刻舍命一击为他轰开生路；再到她力竭之后，被那个面容阴鸷的副舵主擒获的结局。
他的叙述很平静，没有嘶吼，没有眼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年玄冰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死寂。
沈独步和夜隼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插一句话。
直到陆冥说完，林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声。
许久，沈独步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直指核心的冷静：“我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陆冥在战斗中的状态为何会那般起伏不定，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屡屡失手。
他没有评价晏紫苏的行为是对是错，只是像一个最冷酷的棋手，复盘着刚刚结束的棋局：“她用自己的牺牲，换了你的命，也把赤骨教的整个计划搅得天翻地覆。粮仓被毁，仪式中断，她自己也被擒。那个叫赤蝎的副舵主，现在必定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我们，为你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和机会。”
陆冥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望向远处那片依旧火光冲天的夜空。黑石镇，那座刚刚让他逃出生天的人间地狱，在他的瞳孔中燃烧着。
他的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到令人心悸的悲哀。
而后，在那片悲哀的死灰之下，一簇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火焰，重新燃起。
“我必须回去。”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
沈独步猛地一愣。
他看着陆冥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这一刻，陆冥的复仇，彻底升华了。
不再是为早已逝去的家人追讨血债的执念，而是为了将一个还活着的人，从地狱里拉回来的决绝。
回去，不是为了仓皇逃窜。
是为了一了百了。
沈独步凝视着陆冥那双彻底变了的眼睛，他知道，这把由仇恨与绝望淬炼而成的刀，在经历了挚爱之血的最后一道开锋工序后，已经磨砺到了最锋利，也最危险的时刻。
他没有劝阻。
任何劝阻的言语，在这样的眼神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他沉默了片刻，嘴角忽然咧开一个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一丝赞叹，以及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属于赌徒的疯狂。
“好！”
“既然要去，那就干脆闹他个天翻地覆！”沈独步猛地站起身，在火光前踱步，眼中精光暴射，“你的命是她换的，那就用敌人的命来还！那面血魂幡，那个副舵主，我们一并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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