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不知道自己在那片令人心悸的寂静里呆了多久。
直到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彻底暗下去，沉甸甸地坠在她汗湿的掌心，她才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猛地回过神。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一股股往脸上涌。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再次点亮屏幕，死死盯着那条只有音频文件的微信对话框。发送人的名字——“顾烨霖”——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灼着她的眼睛。
晚安，苏淼。 祝你……好梦。
那低哑的、褪去所有冷硬外壳、只剩下纯粹温柔和磁性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脑海里自动播放，循环往复，每一个细微的气音和停顿都清晰无比。
这不是导航录音。这不是样本库里的资料。这是刚刚录制的，新鲜的，独独发给她的。
他是什么意思？
工作指令？哪有上司用这种声音、这种内容给下属发工作指令的！
恶作剧？顾烨霖？那个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技术总监？他有这个美国时间跟她开这种暧昧的玩笑？
那么……剩下的那个可能性，让苏淼的心跳彻底失控。
她手指颤抖着，在对话框上方悬停了足足一分钟，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只挤出干巴巴的三个字发过去：
【苏淼：顾总，您？】
发送成功。
然后就是焦灼的等待。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她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他会回什么？解释？或者……更进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话框那头却死一般沉寂。
十分钟。二十分钟。
没有任何回复。
那股被音频点燃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热度和勇气，在这漫长的沉默里，一点点冷却、凝固，最后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自我怀疑。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或许这只是他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上级对下属的“人文关怀”？或者干脆是发错了？毕竟那条消息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巨大的失落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刚才所有的悸动和遐想。苏淼把发烫的脸埋进冰冷的靠垫里，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
这一晚，她果然“好梦”了。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顾烨霖冷着脸在会议上训人，一会儿是他用导航里那种温柔嗓音在她耳边低语，最后画面定格在他那双深邃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上，对她说：“苏设计师，你是迷路了吗？”
第二天早上，苏淼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魂不守舍地挤地铁上班。
一进公司大门，她就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怕遇见顾烨霖，又隐隐期待着能遇见他。
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在自己工位坐下，心还没完全落定，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总裁办秘书打来的，言简意赅：“苏设计师，顾总请您现在到他办公室一趟。”
来了！
苏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昨晚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站起来，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注视中，僵硬地走向总监办公室。
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冷感十足的声音。
苏淼推门进去。顾烨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清晰的光影，显得那张侧脸更加轮廓分明，也更加疏离。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没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着，少了一丝严肃，多了几分随意，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丝毫未减。
“顾总，您找我？”苏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顾烨霖没立刻抬头， finishing了一段代码，才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她身上。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锐利，像是能穿透人心。苏淼感觉自己无所遁形，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恒远的方案，”他开口，公事公办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我看过了。”
他示意了一下桌上打印出来的厚厚一叠文件。苏淼看到上面已经有了一些红色的批注。
“有几个技术实现点需要调整，逻辑也需要再优化。”他拿起那份方案，指出几个地方，语速很快，思路清晰，“这里，接口兼容性问题考虑不足。这里，冗余代码太多，影响效率。还有这个模块，架构可以更优化，参考一下我们上个月为科华做的那个案例。”
他侃侃而谈，全是专业术语和技术要点，冷静、客观、不容置疑。
仿佛昨晚那个发送暧昧音频的人，根本不是他。
苏淼努力集中精神，跟上他的思路，拿出笔记本飞快记录，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被这纯技术流的讨论打压得七零八落。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他找她真的只是为了工作。
一股淡淡的失落萦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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