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是对北方匈奴等游牧民族战略态势的根本性扭转。 过去,匈奴等部族往往利用其来去如风的骑兵机动优势,尤其选择在秋高马肥、草黄马壮的季节南下劫掠。其主要目标之一,就是抢夺边境地区本就不多的粮食、财物和人口,以补充其自身物资的不足,所谓“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如今,北疆地区府库充实,百姓家有余粮,城防工事经过连年修缮更加坚固,更重要的是,军民人心凝聚,同仇敌忾。这使得匈奴骑兵南下劫掠的成本和风险急剧升高,往往难以取得预期收益,反而可能遭遇集结迅速的边军和自发组织的民防力量的顽强抵抗,损兵折将。更重要的是,帝国在北疆这种“固本培元”式的、深度的、有效的经营与存在,形成了一种强大而持久的战略威慑力。同时,边境官方榷场的繁荣,也为胡汉双方提供了和平贸易、各取所需的渠道,部分化解了因生存资源绝对匮乏而引发的激烈冲突。尽管小规模的边境摩擦、越境盗马等事件依然难以完全避免,但那种动辄数万铁骑南下、意图攻城略地、甚至威胁帝国腹地的大规模、颠覆性的入侵威胁,其发生的频率和可能性已经大大降低。北疆,正逐渐从帝国曾经需要时刻提防、被动应付的“软肋”和“流血之地”,转变为一处进可前出草原实施威慑打击、退可凭坚城利兵稳固防守的、名副其实的帝国“北门锁钥”和战略堡垒。
远在楚地乡间,过着归隐生活的李斯,通过各地门生故吏的私下通信、朝廷偶尔传来的邸报副本,以及皇帝嬴政在那些充满敬意的问候信函中偶尔提及的北疆喜讯,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种“稳固如磐石”的深刻变化。他不再需要像过去担任丞相时那样,每每接到北方急报便夙夜忧叹,为千里之外的边情安危而焦虑不安,甚至与始皇帝在御前激烈争论调兵遣将、转运粮饷之事。他知道,北疆今日的稳固,其根基并非仅仅依赖于那道耗费巨万、征发民夫数十万修建的万里长城(尽管长城依然重要),也不仅仅是依靠蒙恬麾下那三十万百战精兵的赫赫军威,而是更深层次地建立在边民安居乐业、仓廪充实、人心归附的坚实基础之上,是真正的“固本培元”、“内安而外自慑”。这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欣慰和深深的自豪。他毕生所追求的“富国强兵”、“安定四方”的政治理想,似乎正在他离开权力中心后,以一种更为健康、更注重根基、也更可持续的方式,在年轻而锐意进取的皇帝嬴政的统治下,一步步变为现实。北疆的稳固,就如同给行驶在历史长河中的帝国这艘庞大巨轮,加上了一块最沉重、最可靠的压舱石,使得它能够更加从容、平稳地破浪前行,无畏未来的风涛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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