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撞在案上。按朝中惯例,粮草调运向来是“多报少调”,虚报的粮数便是各级官员的“常例钱”,可沈惊鸿不仅如实核减存粮,还要求提高收购粮价——这无疑是断了世家官员的财路。他迟疑着开口,声音带着试探:“大人,提高粮价会增加国库开支,户部尚书那边定然会反对。而且……按流民安置司的估算,三万石粮便足够支撑迁移,留五万石是不是……过于宽裕了?”
“国库开支是一时之耗,民心安定是万世之基。”沈惊鸿放下朱笔,指尖叩击案面,声响清脆如钟,“去年关中大旱,粮商囤积居奇,市价一月内涨了三倍,长安城外流民窟里,易子而食的惨剧日日发生。此次若压低粮价,粮商定然封仓拒售,届时北疆断粮、流民作乱,损失的岂止是些许国库银两?”她拿起永丰仓账册,翻到流民安置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流民姓名与年龄,“流民迁移至漠南需走一月路程,途中风寒、瘟疫皆可能发生,多留两万石粮,是给这些百姓留一条活路。周郎中若觉得宽裕,可亲自去长安城外的流民窟看看,看看那些五六岁的孩童,是如何啃食树皮、吞咽观音土度日的。”
周显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是羞愧地低下头:“下官遵令。只是……民间粮商多与世家通婚联姻,若他们抱团拒不售粮,仅凭户部的文书,怕是难以调动粮草。”沈惊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笑意,从架上取下一本黑色烫金账册,那是昭镜司专属的“商户罪证录”,每页都标注着粮商的背景、存粮数目与过往劣迹:“关中最大的粮商是王家,老板王庆山是前太子的岳丈,手中囤积粮三十万石,占了民间存粮的六成。昨日昭镜司已查到他去年偷税十万两、挪用国库粮五万石的铁证,若他拒不售粮,便以偷税罪论处,抄没其粮仓充公。至于其他粮商,见王家服软,自然会乖乖听话。”
周显双手接过账册,指尖触到冰冷的烫金封面时,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逐页翻看,见每一条罪证后都附着证人姓名与物证编号,才真正明白沈惊鸿的每一步都早有谋划——从核查粮仓到掌握粮商罪证,再到兼顾兵民利益,环环相扣,让世家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他起身躬身行礼,态度比来时恭敬了十倍:“下官即刻回户部修改章程,午后便将盖齐印信的新章程送至昭镜司。”转身离去时,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带——那是刘仲书当年提拔他时所赠,如今却成了烫身的烙铁。
周显走后,李默从廊下快步走进来,怀中抱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火漆上印着北疆都护府的虎头纹:“大人,北疆八百里加急,李将军亲书急信。”沈惊鸿拆开密信,信纸上的字迹苍劲如松,却在“粮草仅够支撑一月”的字样后多了一道深深划痕——那是李策握笔时过于用力,笔尖划破了宣纸,足见北疆军情之急迫。
“传我将令!”沈惊鸿将密信拍在案上,声音陡然转厉,“苏文带五十名校尉去关中永丰仓监运,三日之内必须将十万石粮启运,若延误时辰,以军法论处;李修带三十人去河南洛阳仓,协同当地府兵封仓调粮,沿途驿站全力配合;李默你点二十名精锐校尉,随我去城西王家粮行。”她拿起案上的尚方宝剑,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王庆山若识相,便乖乖售粮;若敢顽抗,今日便抄了他的粮仓,让他知道欺君误军的下场!”
王家粮行位于长安城西的富庶地段,朱红大门前立着两尊一人高的石狮子,门楣上的“盛昌粮行”匾额鎏金闪亮,在日光下耀人眼目。可当昭镜司校尉们持械围住粮行时,伙计们慌慌张张地搬来梯子,竟要将匾额摘下藏匿。王庆山身着织金锦袍,手中把玩着羊脂玉如意,站在门内高声呵斥:“沈大人好大的威风!老夫与你父亲沈毅将军是同袍旧识,当年你父亲镇守北疆时,老夫还捐过三万石粮助军!你这般兴师动众围我粮行,是要与王家为敌吗?”他身后站着数十名家丁,手中握着棍棒钢刀,却在看到沈惊鸿腰间悬挂的尚方宝剑时,纷纷往后缩了缩,无人敢上前一步。
沈惊鸿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石狮子底座的积雪,留下一道清晰弧线。她抬眸看向门内的王庆山,语气平静却带着敬意:“王老板与先父的情谊,晚辈不敢忘。只是今日前来,并非要与王家为敌,而是来请王老板再为北疆将士出一次力。”她从袖中取出粮价清单,让校尉递到门内,“北疆将士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风中戍守,粮草将尽。王老板手中囤积三十万石粮,朝廷愿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既解北疆燃眉之急,王家也能获利颇丰,实乃双赢之举。”
王庆山接过清单扫了一眼,突然冷笑出声,将玉如意指向沈惊鸿,锦袍下摆因愤怒而抖动:“老夫凭本事囤积的粮食,要卖也是卖给愿意出高价的商户,为何要低价卖给朝廷?北疆将士断粮与我何干?沈大人若想强买强卖,便先问问老夫这些家丁答应不答应!”说罢,他挥手示意家丁上前,棍棒相撞发出“噼啪”声响,街上的百姓闻讯纷纷围拢过来,临街的酒楼茶馆瞬间站满了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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