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官差的出现,如同在紧绷的弦上又加了一重力道。听雪阁外,火光晃动,甲胄铿锵,肃杀之气瞬间取代了院落的宁静。为首的捕头手持京兆府尹令牌,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奉府尹大人之命,缉拿宫宴投毒案要犯林氏!闲杂人等退避,若有阻拦,以同罪论处!”
赵珩别院的护卫则寸步不让,刀锋半出鞘,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沉默地组成人墙,与官差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淮阳郡王赵慷站在院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方才还在威逼利诱林知理,转眼京兆府的人就打上门来,这无异于当面打他的脸!更重要的是,京兆府尹是他的人,此时前来,绝非偶然,定是收到了某些他尚不知情的风声,或者……是有人想趁机将水搅得更浑,连他一起拖下水!
林知理站在廊下阴影中,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京兆府的出现,意味着柳氏背后的势力(很可能是往生阁或其保护伞)已经不耐烦,想要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她这个“隐患”物理清除。而赵珩的护卫拼死阻拦,说明赵珩暂时还需要她活着,或者说,她还有未榨取的价值。
这是一场围绕着她展开的,三方势力的角力!她如同风暴中心的一片落叶,随时可能被撕碎。
“好大的威风!”赵慷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带着郡王的威压,“本王在此,京兆府是要连本王一并拿下吗?”
那捕头显然认得赵慷,气势顿时矮了三分,连忙躬身行礼:“卑职不敢!只是奉命行事,捉拿要犯,望郡王殿下行个方便!”
“要犯?”赵慷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林知理,“你京兆府断案,何时如此草率?单凭几句风言风语,就敢来本王侄儿的别院拿人?证据呢?御前定的案吗?”
捕头额头见汗,硬着头皮道:“此案牵涉宗亲,影响恶劣,府尹大人也是为尽快查明真相,平息物议……”
“好一个平息物议!”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珩不知何时已悄然返回,正负手立于月洞门下。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神色平静,仿佛眼前这刀兵相见的场面不过是寻常风景。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在场众人时,带来的无形压力,却让所有人都呼吸一窒。
“皇叔也在?”赵珩对着赵慷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目光随即落到那捕头身上,“张捕头,你口口声声要拿人,可知我这别院,乃是奉了父皇密旨,用以清查机要之所?你京兆府未经通传,擅闯禁地,持械惊扰,该当何罪?”
奉旨清查机要?!禁地?!
张捕头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赵珩搬出皇帝密旨,这性质就完全变了!擅闯禁地,惊扰钦差,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赵慷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他死死盯着赵珩,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转折:以退为进与新的线索)
赵珩不再看那面如土色的张捕头,缓步走到林知理身边,目光落在她苍白却依旧镇定的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林小姐在此,也难得清净。”
林知理迎着他的目光,心知这是关键时刻,她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在这场角力中赢得喘息之机。她福了一礼,声音清晰:“惊扰公子,是知理的过错。只是不知,京兆府因何认定臣女是投毒要犯?宫宴之上,众目睽睽,毒杀柳姨娘的真凶尚未查明,便急于拿臣女顶罪,莫非……是有人想掩盖什么?”
她这番话,既是自辩,也是将矛头再次引向柳氏之死的疑点,暗示背后有更大的黑手。
赵珩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转向张捕头,语气淡漠:“张捕头,你也听到了。林小姐所言,不无道理。宫宴投毒案,父皇已命大理寺与内卫协同彻查。你京兆府越俎代庖,是何居心?还是说……你背后之人,连父皇的旨意也敢不放在眼里?”
这话已是极重的指控!张捕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奉命行事,绝无此意!求殿下明鉴!”
“滚。”赵珩只吐出一个字。
张捕头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带着手下官差,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火把和一片死寂。
赵慷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他知道,今晚自己输了一城。赵珩不仅保下了林知理,还借机敲打了京兆府,甚至隐隐指向了他。
“皇侄好手段。”赵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皇叔过奖。”赵珩神色淡然,“不过是秉公办事而已。夜已深,皇叔若无他事,还请回府安歇。此地……不太平。”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赵慷狠狠瞪了赵珩和林知理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院中,只剩下赵珩、林知理以及那些沉默的护卫。
危机暂时解除,但气氛并未缓和。
赵珩转身,目光重新落在林知理身上,那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些许玩味与探究,而是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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