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她看着眼前跪地的人群,他们每一个人的存在,都在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我们在这里,我们需要你。
赵咸鱼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一滴温热的泪水滑落脸颊。
她扶着篱笆,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不是……我不是你们的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怕死、怕穷、怕被人欺负的普通人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院子中央那口早已干涸多年的枯井,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紧接着,一股清澈的泉水冲天而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澎湃!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喷涌而出的灵泉水珠,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竟迅速凝结成一朵朵晶莹剔透、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冰晶莲花。
这些小小的莲花并不坠落,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轻盈地、缓缓地飘向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无声无息地落在每一户人家的窗台上,然后融化消失。
神迹!
这是无可辩驳的神迹!
跪在地上的村民们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叩拜声,高呼“郡主显灵”、“神女护佑”。
李铮和他身后的禁军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浑身汗毛倒竖。
他久经沙场,见过无数奇事,却也无法解释眼前这违背常理的一幕。
他终于明白,这枯骨坡的百姓为何如此疯狂了。
这位九公主,不,嘉禾郡主,她与这片土地之间,似乎真的存在着某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神秘联系。
强行带走她,或许真的会如那老妪所言,天降大灾。
李铮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原本强硬的押送计划。
他转身,对身旁的副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命令道:“立刻写折子——嘉禾郡主体恤民情,感念百姓疾苦,自愿留驻枯骨坡济世救民,臣等考察其情,深感其德,不敢强请郡主返京。请陛下圣裁!”
副官一愣,随即领命:“是,将军!”
李铮再次转向百姓,朗声宣布:“诸位乡亲请起!本将已明了各位之意,也亲见郡主福泽此地之景。封号已定,此乃皇恩。至于赏赐,本将做主——郡主府邸,可于此地修建;所需奴婢,可由本地择优选用;三百石岁禄,尽数折算成白银,拨付地方官府,协理郡主,用于此地民生!”
此言一出,寂静的人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郡主留下了!”
“太好了!我们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谢将军!谢皇上恩典!”
村民们喜极而泣,纷纷从地上爬起来,一些性急的年轻人甚至当场就抱来干柴,在村口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要为“郡主留任”彻夜庆祝。
夜深人静,欢庆的喧嚣渐渐平息。
赵咸鱼独自一人坐在自家小屋的屋顶上,手里攥着那张早已被汗水浸得泛黄的地契。
不远处,一根新立的木桩上,挂着一块连夜赶制出的木牌,上面用笨拙却认真的笔迹写着“嘉禾郡主”四个大字。
晚风吹过,带着篝火的余温和泥土的芬芳。
她望着漫天星辰,轻轻地、郑重地对自己说:“你们都说,是我救了你们……可其实,是你们救了我。”
而在百里之外的京都,一座戒备森严的府邸内。
凤玦刚刚看完一份从枯骨坡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
上面详细记录了今日发生的一切,从百姓跪求到灵泉化莲,无一遗漏。
“百姓拒迎郡主入京,反求其永驻……”他缓缓合上卷宗,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烛光摇曳,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片刻后,他抬起眼,唤来门外的心腹:“去查,清河县令周文昭,最近三个月所有往来书信,尤其是送往三皇子府的那一封——原封不动地给我拿来。”
心腹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凤玦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替我给周文昭带一句话。”
他顿了顿,眼中寒意凛然,一字一句道:“告诉他,若再敢拿枯骨坡的祥瑞去三皇子面前造谣生事,博取功名,下次他丢的,就不只是头上的乌纱帽了。”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压迫感,“谁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毁了谁的青云路。”
心腹心中一凛,垂首应是,悄然退下。
烛火下,凤玦重新摊开一张地图,目光落在了“枯骨坡”那三个字上。
既然她选择留下,那便让她在那片土地上,活成真正的女王。
而女王,总该有一座配得上她身份的宫殿。
为郡主修建府邸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村庄。
村民们的热情空前高涨,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为他们的“神女”建起一座全天下最气派的宅院。
然而,当铁牛和陈阿婆带着一群人兴冲冲地找到赵咸鱼,商议选址之事时,第一个难题,却并非来自钱粮或人力,而是来自这片土地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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