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遗忘回廊”第三拱桥下的会面,伊文斯交付给林知的并非一件具体的文物,而是一个地址和一句暗语。
地址位于上城区与贫民区交界的模糊地带,一处由某个早已落魄的慈善修会维持的、几乎被人遗忘的“静默救济院”。
暗语则是:
“灰烬中亦有余温,我来寻找未被完全抹去的印记。”
“那里收容的,大多是被教会判定为‘信仰不坚、神恩离弃’或‘身负不详、玷污圣洁’之人,”
伊文斯当时压低声音,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放逐。其中有些人,身上会发生……奇特的变化。那变化本身,或许就是你要的‘证据’之一。但要小心,那里弥漫的绝望,足以吞噬理智。”
林知按照地址,在两天后的黄昏时分,找到了那栋被高墙围起、外墙斑驳剥落的灰色建筑。
铁门紧闭,只有一侧的小门虚掩。
他向门内一位眼神麻木、穿着褪色灰袍的老修女出示了暗语。
老修女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没有任何询问,只是默默让开身子,指了指院内深处一栋更为低矮陈旧的侧楼。
侧楼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熏香也无法完全掩盖的、陈腐疾病与更深层绝望混合的气味。
狭窄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如同囚室般的小房间,有些房门紧闭,有些敞着,里面是蜷缩在简陋床铺上、眼神空洞或喃喃自语的身影。
他们的精神波动,在林知的感知中,大多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空无”或“逆流”—信仰的链接并非简单地断开,更像是被粗暴撕裂后,残留的伤口在溃烂、反向散发出怨恨、痛苦与自我否定的毒质。
林知的目标,是走廊尽头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根据伊文斯透过中间人传递的进一步信息,那里的居住者,情况最为“特殊”。
房间没有门板,只挂着一幅厚重的、污渍斑斑的麻布帘。
林知轻轻掀开帘子一角。
房间里只有一张铁架床,一个便桶,别无他物。
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包裹在破旧毯子里的、微微起伏的轮廓。
那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的男人,头发灰白杂乱,面容枯槁,双眼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球却在剧烈地、无规律地转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裸露在毯子外的手臂和脖颈皮肤上,布满了不规则的、仿佛用黯淡墨水绘制又渗入皮肉般的灰黑色纹路。
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扩散,如同拥有生命的阴影苔藓,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而黏腻的气息。
林知悄然开启解析视野。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神微震。
在那个男人身体上方,尤其是灰黑纹路密集的区域,空间的“信息背景”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凹陷”与“紊乱”。
正常的生命信息场、环境能量流,在靠近这些纹路时,都会被扭曲、吞噬一部分,如同遇到了微型的、贪婪的信息黑洞。
更关键的是,林知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与信仰网络同源但相位完全相反、充满痛苦与怨憎的信息碎片,正从这些纹路中持续散发出来,又反哺着纹路的生长。
这不是疾病,也不是普通的诅咒。
这是一种……信仰链接断裂后,残留的精神寄生体与宿主生命力、负面情绪混合,形成的恶性信息反馈循环。
林知谨慎地靠近,在距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几个小物件:一块经过处理、对特定信息扰动敏感的白水晶薄片,一小撮混合了宁静药草粉末的银粉,以及他那个“信仰屏蔽力场1.0”原型机的简化探测附件。
他首先将白水晶薄片悬于男人手臂纹路上方。
很快,水晶内部开始出现浑浊的、不断扩散的灰色絮状阴影,显示其正在吸收和显化周围紊乱的负面信息场。
接着,他将银粉极其轻微地洒在纹路边缘。
银粉并未像接触普通物质那样散开,而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微微颤抖着向四周滚落,同时颜色迅速黯淡,表明其携带的微弱正向安抚能量被迅速中和或污染。
最后,他激活了小铜线圈,将其调节到模拟接收“标准信仰链接信号”的状态。
线圈刚被激活,就发出了一阵极其微弱、但尖锐刺耳的杂音,同时林知感到线圈本身微微发热。
解析视野中,线圈正在被动地“吸收”那些从纹路中散逸出来的、相位相反的信仰信息碎片,但这些碎片充满了冲突与破坏性,几乎瞬间就干扰了线圈内部的模拟回路。
“反向信仰辐射……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特性,并能微弱侵蚀生命能量与有序信息结构。”
林知心中快速得出结论。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当信仰链接被单方面强行切断,尤其是当信徒自身对此感到极度不公、怨恨或绝望时,那原本用于传输虔诚与接受神恩的“信道”,并不会立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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